很多年过去了,那个蹒跚的背影时时浮现在脑海。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如此清晰。
时间总能磨灭一些记忆,但,总会有些事一直在我们心灵深处、深深铭刻。
高中时,我寄宿在学校,一所不大的县城中学,离我家有二十多公里。学校被群山怀抱着。
每个星期一,母亲都会来给我送些生活费和自家腌制的酸菜。都是默默地把东西放在教室门口的那颗梧桐树下,然后,母亲悄悄离开。是我,不让她来教室找我。
她,永远穿着一件土布便衣,而且发白,没了本身的深蓝色。头发枯黄,乱蓬蓬的。发一丝上总是粘着些稻草小段、枯叶碎末。身体矮小单薄,脸色发黄,泛着黝一黑。每次站在梧桐树下,她的目光闪闪躲躲,对着每间教室扫来扫去,我从没告诉过她,我在那间教室里。不想让同学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这一天,飘着细雨,是春天。又是星期一,来了,准时出现。她背着齐半腰的背篓,和以往一样,站在梧桐树下。这次,她佝偻着身体,探头,极目远望,目光迫切地来回搜寻着。我在教室里用余光看着她,远远的她突然看见了我,眼神里情感、慈爱,使我不敢对视。我撇了撇嘴,示意她赶快离开。因为,快下课了。每次她小心翼翼地放好东西,然后静静的离开,我再去拿。这次例外。明明看见我撇嘴让她离开,却还站在原地。
下课铃终于还是响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教室。雨愈来愈大。跑到她跟前,我什么也没说。几绺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贴在她冰凉的脸庞上——瘦小、黝一黑的脸庞。目光里充满了看见我后的喜悦。张开嘴刚想说话,被我责怪的眼神抑制住了。
“东西,拿来,赶快走,同学都在看。”
她轻轻的放下背篓,拿出炒好的酸菜。用罐头玻璃瓶装的。我一把拿过,就想转身。又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用油桐树叶包着。
“你同学没看见我吧,我这就走。””她支支吾吾的说道。
“本想放下菜就走,可我怕雨水打湿桐叶里的糍粑,就在这等你。”说完,她慢慢的抓过背带,弯下腰,背起背篓,不舍的转身,走进风雨。
这时我才发现,雨水顺着她的衣服和裤子在往下滴水。两裤筒都往上卷着。脚上穿着一双没有后跟的解放鞋。满脚是泥水。可,这树叶里的糍粑还是热的。
来时的脚印已被雨水洗平,踽踽背影后面又新添了两行深深浅浅的印迹。随路的蜿蜒而延伸。为什么我不懂去为您撑把雨伞呢?为什么梧桐的树冠不无限扩张,来挡住那些风和雨呢?
站在教室走廊里,望着她风雨里艰难行走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还三步一回头呢!娘!
别看了好吗?您不知道雨大风大吗?娘。
你不冷吗?快回家,好吗?娘!!!
渐渐的,背影成为一个黑点,这黑点缓缓消失在雨雾中。这背影,是否也会遗忘在我们的记忆中?
背影如此亲切、熟悉,每每翻阅,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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