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美文-今年夏天
仲夏再如何炽热,夏末也透着微凉。
往日夏暑,我都会在爷爷奶奶家度过。陈旧的老屋,昏黄的墙,灰黑的瓦……屋角有一处滴不完的水流,它顺着瓦,沿着墙,在屋角地上开出一片绿色的青苔花…..
爷爷和奶奶同住在这片屋檐下,过着没有时间停留的日子。
爷爷有一把歪脖子胡琴,被雪白松香粉沾染得像他沟壑纵横的手;奶奶会唱小曲儿,老了的声带颤抖得似心在跳动。每天,每天,他们都拿—双竹椅放在门槛处,弹弹唱唱。我记得奶奶总爱唱那首《霸王别姬》,她不着调还带有乡音的'唱腔也是笑倒了一众人,但她却起劲地唱得更大声。爷爷也会客串—下“霸王”,两人边唱边笑,露出他们早已参差不齐的牙。
我仿佛被回溯了时间,看见一对璧人,面如鲜花,演绎着霸王和虞姬的爱恋。
今年夏天太炎热,青苔花在滚烫的地面上化作灰烬。
我似乎没再听到歪脖子胡琴低哑的嘶吼,没见到那唱青衣的女子。耳边静得出奇,蝉鸣声一波一波地撞击耳膜。
入眼的是一片深邃如瞳的黑,上面一层层地染着死亡的悲调。巨大的棺木像铁铸的墙,像真空的宇宙,隔去了所有生气。我们与那长睡在里面的人,有着亿万光年也到不了的距离。我们穿着黑衣,绾着白纱,撑着黑伞。夏末的雨总是说来就来,它比冬雨还凉得刺骨,凉得心痛。棺木被封上最后一抹土,它们成了这块土地的心脏,里面存着我们太多的想念。
着黑衣的人带着悲哀渐渐离开。雨还在侵蚀这个世界。站在山路的回旋处,抬头回望,爷爷佝偻着背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目光越过雾气,只觉那人宛如一块黑色的碑。
我想:那泥土下,或许,还葬了—双断琴弦,葬了一段青衣曲,葬了一生的说不明的美好情绪……
火热的生命被一场命运的雨浇凉,冷得彻底。没有征兆,没有想象。往年夏季的那首《霸王别姬》,也只能永远在脑中唱响了,再怎么想,也感受不到那夏花一样的生命力了。
爷爷还如往日一般,拿两张竹椅放在门槛前,一张自己坐着,一张倚着他的胡琴,像两位孤独的老者,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金色天体和火焰般的火烧云……
人生的四季,不会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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