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短美文三则
妻如茶
妻属品质上乘的好茶,以其独特、美丽的形态,吸引了我。
与妻初识时,如茶的妻,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清香宜人,沁我心脾。那清香,是从她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挥之不去。那清香,让我心底荡起丝丝惬意。
与妻渐入知己间,如茶的妻,是多么的随和、坦诚。无虚无假、无遮无掩,在闲散淡泊的外表下,蕴藏的是一份永恒的真情。
与妻携手踏上婚姻的红地毯后,如茶的妻,随遇而安,不乏味,为我止渴,让我受益终身。当我失意时,妻如一杯热茶,暖我心,暖我肺;当我失误时,妻似一盅浓茶,为我醒脑,为我提神;当我成功时,妻像一碗凉茶,为我驱热,为我除躁……
醇厚回甜,浓郁甜爽,让我品出了心性,品出了人生。
羊皮大衣
村子里最后一位放羊的老人去世了。老人临终前唯一惦记的就是他的那件羊皮大衣。
是啊,一件充满羊膻味的大衣陪伴了老人的.大半生,这在农村并不稀奇。老人从小就和一群羊为伍,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他都得出去。一天不出去羊就得挨一天的饿,他就得跟着心疼一天,只有羊吃饱喝足了,他才能睡得踏实。而那件羊皮大衣就跟羊一样天天陪伴着他。刚开始他只是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才穿在身上,可是后来,就是夏天羊皮大衣也不敢从身上脱下来了。
其实,汪老汉除了那件皮袄,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别看他平日里穿着羊皮大衣,手里握着羊鞭赶着羊群威风凛凛的样子,可他连一件像样的裤子都没有,一条裤子补丁摞着补丁,根本分不清裤子最初的颜色。小时候因为家里穷,他是给地主家放羊,改革开放后,包产到户了,儿子一个个大了都娶了媳妇了,他还是那样。于是,村子里有人议论,可能儿媳妇不孝顺。当老人闭上眼睛,两大箱没有挨过身的新衣服被扔到火堆里烧掉了,大家这才明白,汪老汉这是自己给自己遭罪。
汪老汉是村子里起得最早的人。放羊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赶羊上山的人,他的喊声能惊动村庄四周的崖娃娃,回声四起让人浑身发憷。汪老汉给我的最初印象不是他穿着皮袄在沟畔走动的身影,而是他具有穿透力的喊声。透过浓浓的暮色,微微驼背的汪老汉更像一只羊,他孤零零地站在沟畔、梁巅,除了那件羊皮大衣,驱逐黑暗和恐惧的,可能就是那一声声响亮的鞭哨声和喊声了。在我上小学时,每天早上过那条沟的时候,总希望遇到汪老汉的羊群或者听到他鞭哨、喊声。我们也像一群羊一样在沟底大声哇哇地喊,我们摸黑过沟的恐惧感也会随着回声不断地消失在沟畔。
后来,老人不再放羊了,他每天早晨起来开始拾粪,过去放羊时他拾的是羊粪。要说煨炕,没有比羊粪更暖和的了。老人甚至很长时间没有想通,他放的是自己的羊,吃的是山上的草,咋就突然不让羊出山了呢?他是舍不得卖掉那些羊啊,不让他放羊就等于封了他的嘴,不给他饭吃。
六月天穿着皮袄,在常人眼里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而且浓浓的羊膻味又让人生出一些厌恶。但汪老汉始终没有脱下来,即使是麦黄时节他也不感到热。虽然他也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包括他的家人。所以,更多的时候汪老汉是孤零零一个人。有时候老人会在睡梦里说,他想他的一群羊,他的喊声会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第二天,太阳暖暖的,老汉裹着皮袄会在沟畔坐上一阵,会出神地向沟底望望,他会把自己紧紧地蜷起来,像一只悬在崖畔上的老山羊。
正是这一件羊皮大衣,让老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椅子
椅子蹲在客厅墙角的阴影里,像一只落魄的鹰,忘记了天空。它忘记了自己消磨的岁月。年龄堆积在深厚的空虚里。那空虚宛如千年庭院高悬的匾额,给喧闹的客厅勾勒出一抹沧桑。上午九时,阳光从窗口跳进来,它板着面孔不予理会;中午十二时,暖风从门缝冲进来,它正襟危坐不予理会;下午五时,霞光从屋顶漏进来,它纹丝不动。岁月成功地雕塑了它,但它与流动的岁月无关。它只在晚上八点,月色不知从哪里渗入客厅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仿佛祖父临终前微弱的声息。
我收藏了它。它收藏了记忆。或者说,它被我和记忆同时收藏。
我牵着祖父的衣裾,奔跑在消亡的路上;而记忆举着时间的杯子,行走在复活途中。我和记忆谁是椅子真正的主人呢?
椅子蹲在客厅墙角的阴影里。阴影是它永恒的位置,它因此得以逃遁于其他表述之外,在语词之外,在牵挂之外,在谎言之外,在遗忘之外,也在地久天长之外。
它固执地,把那片阴影魔幻成时间的墙纸,魔幻成像天上云朵一样的东西。它固执地,在灰尘与蛛网的宏大叙事里,娶200年前一位女子的背影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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