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家妹字迹潦草,母亲特地使唤我教家妹练字,我大概也不会想起我练字的一二趣事。
说起我的练字生涯,可以追溯到小学一年级,大概父母是听了三舅:“字如其人,一个人写的字,代表一个人的形象。” 诸如此类的话,便四处打听,报了一个书法培训班?,从此,练字成了童年的一部分。
我现在犹新地记得第一次去陈老师家里的场景,他家住在离我家大约一里地的一个园子,那个园子是老式单位宿舍的模样,一个大铁大门,进去便是一栋栋的楼房,陈老师家住进大门右手的第二个单元,在二楼。进去之后,有一张大大的桌子,准确来说是几张小桌子拼凑而成的,桌子周围坐满了学生,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书法还有画,有铅笔画的,有油笔画的,甚是好看。
一位老师正讲着课,他便是我的书法老师,陈老师。陈老师是一个瘦高瘦高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头发算不上乌黑,因为乌黑里相间着银丝,腮帮子突起,嘴角微微凹陷,面部很有立体感,整个人看起来和蔼且有艺术气质。看见我和我的母亲来了,便停下课叫学生自己练习一下,把我和母亲领到另一间房间,大概是洽谈学费和收我做学生的问题吧,尔后,便发了钢笔、毛笔和写字本给我,从此,我的练字生涯算正儿八经的开始了。
然而,再后来的日子,事情并没有像父母想的那样发展。每到周末,让我最兴奋的事情要属去陈老师家练字,而我的目的并不是练字,在一个孩童的世界怎么可能顺着父母的意愿去练字呢?首先,因为时候尚早,父母来不及做早餐,便会给我两块钱,吃一碗臊子粉,我每个周末便想着吃这口美味,当然,有时候也把钱留着,偷偷留进游戏厅,打上两把游戏,然后挨饿去写字,所以经常迟到,我便找各种理由搪塞陈老师,好在陈老师性情温和,我也没有挨多少责罚。
第二,去陈老师家里的路上,犹如户外探险般有乐趣,我经常走一些偏僻的小巷,总幻想着有捷径可寻,而探险的结果便是迟到,或者骑着破自行车从那个叫朝阳坡的地方一飞而下,那种刺激感真是让人激动不已,而今想起来却些后怕。
第三,到陈老师家里,由于孩子较多,有时七八个,多的时候有十来个,有年纪和我相长的,有年级稍大的,由于陈老师性情温和,我们这些调皮不服从管教的孩子便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场,有时在他家里下象棋,有时和他打乒乓球......同学是我的玩伴,笔墨纸砚哪是拿来写字的,而是我的玩具,每次书法课后字不在纸上而是在脸上,每次回家,便成了一个大花猫,既让人生气,又让人发笑。
再往后的日子,父母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便派了外婆当学监,每次送我去写字陪我写字,就如同她说的土话一样:“牛绳不能放开一下,不然又去调皮了。”有了外婆这个监工,我老实了些许,但练字的生涯少了很多乐趣。这便是我童年记忆中练字的一些场景,由于学习态度的不端正,和秉性顽劣,字也写的不端正也有七分顽劣。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而我的书法并无多大长进,也许是父母也意识到我不是这块料,便给我改了行,去学了钢琴,好在钢琴还在一如既往的坚持,如今已从武汉音乐学院毕业,现在想继续考研深造后来,我便从陈老师那退学了,而我练字的生涯并没有结束。随着年龄渐长,我也意识到写字的重要性,于是在初中的时候,我想起了陈老师,便下定决心去找他练字,由于有些亲戚关系和他也喜欢我的可爱,后来便没有收我学费,我便隔三差五的去他家里。
他家里的画和书法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些画和书法了,此时的他明显没有我小学的时候那么意气风发,像一个有气质的艺术家,陈老师明显憔悴很多,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又听说他跟他的妻子闹离婚,还有他的儿子好像学习成绩不好叛逆贪玩。那时候还真不能体会陈老师承受了多少悲痛。虽然那时候有求学之心,虚心请教,由于学业的繁重,也只隔三差五的去陈老师家里请教,字虽有提高,但进步也不明显。
再后来,我考上了外地的重点高中,离家越来越远,离陈老师家也越来越远,便很少联系,偶尔从亲戚?口里听到他的事迹,才会想起有那么一位教过我书法,教过我下象棋,教过我打乒乓球的老师。
突然有一天,我听大伯说,那个小时候教你写书法的陈老师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的一惊,心里寻思着他年级并不算大,又这么有才华,怎么好端端的就去世了呢?原来他得了癌症,或许印证了“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那句话,时候到了,也由不得你了。陈老师的去世,使我想起了,生命无常,世事难料这些词语。如今想起陈老师,时常感到惭愧,我连他手艺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学到,而陈老师总是和蔼耐心的扶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教我写字,“树欲静而风不止,吾欲学而师不在。“
如今,我?的字也时常成为同学朋友的笑柄,我哪里好意思提起我曾经有那么一位美术专家陈老师,而我却想把字写好,不曾放弃,一方面弥补自己对陈老师的惭愧,一方面装点自己的才华不让人笑话。我一边教家妹写字,一边解读着陈老师给我传授的写字口诀:”左轻右重,横轻竖重“。这个画面,犹如昨日陈老师教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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