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已是功成名就的著名画家,画的兰花在用色上独具一格,颇有建树。她除了喜欢画兰,还喜欢养兰,在阳都兰圃培育出了草兰和蕙兰的多个品种。有人说她的画在处理宾主、虚实、揖让、藏露上的创构悟性,和她长时间与兰生活在一起有重要关系。
她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远处,并不接这话茬儿。
其实,内行人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比如阳都城的另一著名画家高岩就会把嘴一撇:“呵,这还用说,能有不写生的画家!”
在兰花开放的时候,高岩会到阳都兰圃写生几次。单身的女人往往是人们议论的中心,但高岩好像根本不在乎。据说多年前张兰也曾喜欢过一个男友,但迫于家庭压力男友早已另娶,而她却一直波澜不惊地独身生活了下来。高岩的婚姻也颇多谜团,妻子出国多年从未回来一次,据传他们早已离婚,所以他才独身一人,来到阳都定居下来。
看到高岩的写生已过大半天,张兰会从居室内走过来,那灵动的凤眼淡定地看着他:“高老师,休息一会儿啦。”
“好的好的。”高岩随即收起画夹,转过身来,“唉,总感到只能写出形态,就是画不出精神来。”
张兰笑笑,慢语道:“高老师过谦了,你画的竹子那是咱们阳都一绝。至于兰花,前几天在艺宝斋看到你的一幅墨兰图,秀叶疏花,波磔奇古,也不得了。”
高岩保持着平静神色:“我哪敢叫画兰啊,信笔涂鸦而已。特别是在张老师这真正的方家这里,更是班门弄斧了!”
来到张兰画室,紫砂壶中正飘出一股淡淡的茶香。二人到茶几前,分左右坐下。高岩一边细细品茗,一边慢慢环视画室的四壁。墙上大多地方空闲着,只稀稀疏疏地挂着几幅张兰的近作。凡画兰者大多喜欢用水墨为之,契合兰花幽馨淡远、不媚不枝的骨气,追求那种素洁雅致的神韵。一些画家也曾做了些用色的努力,但往往把兰花画得俗不可耐。张兰追求创新,她悉心钻研兰花的用色问题,在近世以来为数不多的几个画家探索彩色花朵画法的基础上,大胆用色,把兰花画出了一种别样的风韵。张兰解决了用色即俗的问题,淡绿、赭绿、赭红随意出之,皆能翩翩有神,在秀美可人之中,画出坚贞不阿、超凡脱俗的品格来。
高岩由衷地赞叹道:“张老师,你画的兰花超出物表,一派天真烂漫,这种境界短期内恐怕很难有人企及了。”
张兰摆摆兰花指状的手:“我还差得远,只是做了点儿自己想做的,也并不成功。别吹嘘我了,咱们切磋切磋吧。”
高岩随着张兰来到宽大的画案前,铺开一张小方形宣纸,拿起一支狼毫笔来,起笔一顿,画出钉头,行笔下按螳螂肚,沉着顺畅迅速出锋收笔,所谓的鼠尾也画出了;再唰唰几笔,形态各异的兰叶被撇了出来;接着随意点染几下,偃仰各异、轻盈婀娜的花朵也出现了。
看高岩浸乎其中的神态,张兰嘴唇动了几动,最后还是开口了:“为什么不多画几笔?不舍得多露几手让我学啊?”
“哪里哪里?”高岩回过神来,赶紧答道,“主要向你讨教啊。”然后又认真盯着自己的画看起来。
张兰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在这里,你好像就从来没有画过三笔兰叶相交的,也太简单、太应付吧?看挂在艺宝斋那幅,你那三笔破凤眼的画法,线条和笔墨千姿百态,具有无穷的魅力啊。”
高岩默沉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我就想在简单中下点功夫。”
张兰继续看着高岩开始画的第二幅斗方,仍然是只画单叶和二笔交织成凤眼的兰叶,她又把眼光移回到先前那幅,这二笔交凤眼的画法,确实也颇见功力,每个都像人的眼睛一样,尽管没有画出眼珠,但那顾盼有神的盈盈秋水好似要流淌出来似的。
看到这里,张兰心中一震,突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遂快速收回了目光:“我也涂鸦几笔,请你多多指教。”
说着,张兰先取来大号羊毫笔,蘸水调赭石,笔尖再加花青,然后落笔一顿开始画石头,再调三绿画出石头中间部分。顺势点画几下,小石,苔点也完成了。放下这支笔,她拿起另一支狼毫,也是先撇出兰叶,再用汁绿贮笔肚,用笔尖蘸取曙红、胭脂开始画兰花,下笔轻快,行笔直线下按,收笔迅回。嫩红色的兰花画成后,她停下片刻,抬眼看了高岩一眼,见高岩正认真看着,才又快速点起兰心来。
高岩知道,兰心的画法很简单,无非是两点、三点、四点这么几种,但兰心是整幅画的眼睛,点好兰心实则不容易,秋波灵动才能通体皆活啊。只见张兰下笔爽利,在花朵将干未干之时,以四点法快速点起来,手下是草书的一笔“心”、一笔“止”,一笔“心”、一笔“止”……看着张兰这种下笔方法,高岩轻轻叹了一下气。
在高岩告辞的时候,张兰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平静地看着他:“欢迎下次再来,咱们继续切磋。”
高岩渐走渐远,张兰用手指比划着草书“心止”二字,眼睛慢慢转向自己精心培育的那些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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