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春,是要从赏梅开始的。
春天的第一张笑脸,是端给梅的。
腊梅不算,腊梅是寒冬的客人。知访寒梅过野塘,说的是腊梅,又名腊梅。《本草纲目》里有详解:
腊梅,释名黄梅花,此物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似蜜蜡,故得此名。
春天认定的梅,是指春梅。
立春之后,我就似乎闻到空气中有梅香了。近些年,小城重视起绿化建设,移来不少的梅,东一株西一株地栽着。河边有,路边有,公园里有,我居住的小区里也有。两三株红梅,点缀在微微起伏的草地上。陪伴着它的,还有金桂、紫薇和栾树。
我在七楼俯视下面的草地,看到一星点一星点的红,俏立在瘦瘦的枝头上,如彩笔轻点了那么一两下。那人站我身后,一探头,说,是梅花。我微笑,没吱声。我当然知道。
天仍是寒,我也还穿着冬天的衣裳。一不小心,竟惹上感冒了,咳嗽,低热,头微晕。都怨这反复无常的春,忽冷忽热的,也没个准儿。
如恋爱中的女人,她的心思你猜不透。
春天也在谈一场恋爱。
一样的曲折迂回,患得患失,傻傻地天真着,也不过是要藏起它那颗爱的心。然而到底是藏不住的,一点一点,被这大自然识破。虫子们被唤醒了。草绿起来。花开起来。它的爱,终会尘埃落定。那时,方得花红柳绿,人间四月天。是大团圆的美满结局。
可我不想等。我说,我想去南京看梅了。
那人不假思索,答应,好。
知我者,莫如他。他知道,每年这时节,我都要去赴一场春天的约会。婚姻一路,他不曾给我带来荣华富贵,却带给我现世的安稳和懂得。这是多少女人终其一生,求之不得的。
今生得他,幸焉。
南京的梅花谷,是梅的天下。
那里几乎汇聚了梅家族所有的亲人。
名字也大多婉转清扬着,比如宫粉,比如美人,比如骨里红,还有胭脂、照水和玉蝶。还有叫别角晚水的,据说全国独此一株。是红楼中的黛玉吧?曲高和寡,临水照花,她输掉了前世尘缘,却守住了她的心。
晴天,天特别的蓝。车马喧嚣都落不进一点点。真正是谷里一个世界,谷外一个世界。我赶早了,满谷的梅,尚未完全开放,一粒一粒的花苞,缀满枝枝桠桠。红的,绿的,白的,黄的,粉的,像彩色小珍珠,点点,晕染。
我在树下流连。以为这是极好的,花要半开,含蓄,矜持,欲拒还迎,不一览无余,才最有看头。俗世里,一览无余的生活,会让人乏味,甚至是绝望的。你总要留点私密,留点向往,留点期待。没有期待的人生,算什么呢!花亦如此,花也有它的私密。
一群美女,从我身边风一样刮过去。她们穿红着绿,系花丝巾戴红帽子。我目测了一下,她们的平均年龄应都在六十以上了。前面有一人在探路,在前头兴奋地惊叫,快来呀,这里呀,这里呀,这里开了一树啦!
是吗是吗?她们连声应着,奔了过去。把满谷的花香,都拂动得摇晃起来。她们是街坊多年?是同学多年?或是同事多年?我在心里猜测着,微笑,莫名地感动。人生的路上,能有幸相遇,且一路同行至此,是多大的缘哪!
有人把镜头悄悄对准她们,拍下她们和梅花一起欢笑的样子。
我也想拍来着,最终却没有。无须多此一举了。我的记忆里,已保存下这一页,什么时候翻出来,都将有花香萦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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