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觉得生活错了,”有一天骆小北忽然很忧伤地问我。“你会怎么做?”我顺手拿出一根尺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做出一个自杀的姿势,然后会心一笑。“不不。你应该去拯救世界”骆小北摇摇头说道。一副慷慨就义拯救苍生的模样。“但是,我自己也无能为力了”。那段时间,他看起来特别憔悴,眼睛水肿,乱糟糟的头发,也不再约我踢球。问他怎么了,他却一直缄默。之后我和秦露露都很少再见到他。直到有一天,他没有再来上课,班主任也没有说什么。我们私下里跑去问班主任,他告诉我。他转学了,爸爸和妈妈也离婚了。他就跟着妈妈去了北方生活。就是一座冬天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春天也会下雪的城市。出来办公室,秦露露担忧地望着我,缓缓的说:“在那里生活,他又怎么受得了冷,他那么怕冷……”。
秦露露后来很少再提他了,可能心里在怪他临走时没有和自己告别。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骆小北走的那个下午,我去火车站送他,我们重重地拥抱了一下,他给我了一封短短的信拜托我转交给秦露露。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让秦露露看。告诉她骆小北不是不和她告别,而是怕,怕自己舍不得走,怕自己的未来再也见不到了。也不想让她心痛。那天晚上送走他以后,我坐在回家的车上,天空下暗红色的晚霞和溽热的空气墙交相辉映,我听着聒噪的蝉鸣心里越发浮躁起来。
终于到了高三的冬天。我们的日子变得充满危机感。秦露露学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很费劲的紧紧追着她的名次。生活像以前一样,只是再没了骆小北。圣诞节前的那天班里的气氛还依然绷得很紧张。倒计时牌像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盏照明灯,白炽刺眼。一瞬间晃晃的刺得我眼睛里都是泪。我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秦露露,还在冥思苦想那道从中午到晚上都没做出来的数学函数。我突然走过去拉着她出了教室。那时候我已经长高了很多。在她震惊的目光下,我清了清嗓子,低头看着她说“圣诞节快乐”,顺手掏出口袋中的那封收藏了好久的信递她。看着她忍住笑意缓缓的打开,我脑海里全是我们那年夏天夜里在大雨中狂奔,如三只逆流而上的小船,不停地向前划,却是在后退。每个人眉眼灿亮都融不进夜色,还能记起的就只有眼睛有光,潜藏于岁月里不见天日。
模考、高考、放假,日子过得像流水一般,填志愿的时候,我问秦露露填的是哪里,她告诉我,她填的是重庆医科大学,我依葫芦画瓢也在自己的志愿里填上了一模一样的。可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才知道她骗了我。她去了北京一所院校,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和她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我说可以一样,她不再回答。没多久,我们断了联系。
我和旧时的好朋友,常常聚在一起,握着啤酒和香烟,聊女孩子,男孩子,人生,还有秦露露,她是怎样的人,今后会做怎么样的事,我们像任何那些青春迷茫的少年一样,在生活里体无完肤。搜罗着她的各色消息,她恋爱了,她毕业了,她失业了,她升职了,她出国了……爱着并恨着。直到彼此拥着新的姑娘,结婚生子。
很多年后,我接到一个来自异国的电话,话筒里只有哭声,哭了一会儿停了,然后挂断。我听得出,是秦露露。
秦露露,骆小北,和我。我是林寒漾。这是多年之前就想要写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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