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嗯。”
“吃饭了没?”“吃了。”
“再吃一点?”“不用。”
进门、低着头换拖鞋、我妈围着围裙从厨房探身出来问,我面无表情应两声,回卧室,关门——没关死,特留出一道缝给我在街边捡到的一个小弃猫出入用,省得它出不去进不来,蹲在门边鬼叫鬼叫。有一次我听见我妈跟我爸讲,说我待这只“死猫”比跟她都亲。
你活该。我在心里哼哼。
抱着笔记本上网,又听见她跟我爸说,老大房子要翻修,咱给他凑几千元钱吧。
克制不住,狠狠一巴掌拍在键盘上。
从小就这样,一直都这样,是不是等你们死了,才不这样。
吃我的饭,住我的房,给儿子装新房翻盖旧房。我是个女儿怎么了?就不是你家人了?
这老太太忒可恨!
我哥这人吧,不知道是小儿麻痹还是什么的,有点儿跛脚;小时候发高烧,脑子还烧得有点儿坏了。高高壮壮的一个人,小时候玩儿,永远扮演的是“强盗”、“奴才”、“马”那类角色,驮着一个挥着木剑的小人冲冲杀杀,小人儿还喊着“驾!驾!”当然,这个小人通常都是我。但这也改不了我对他的仇视。因为他穿着新的黑条绒千层底棉鞋,我就只有拾他的开花破棉鞋来穿,脚趾头顶被我娘用一块深蓝布堵上,真难看。我说他一瘸子,穿什么不是穿,凭什么老给他穿新的呀!我妈劈头就给我一巴掌:别人看不起你哥,你也看不起!我哥就笨笨地用巨灵神样的手掌摩挲我的头,我一巴掌拍开。
我的功课一直不错,不像他。等我考上初中,我妈实在看他不是读书的材料,才万分遗憾地罢手,送他去学木匠。学手艺比上学不少花钱,逢年过节都要给师傅孝敬节礼,平时也要三五不时请师傅来家吃饭。买一只卤鸡儿,一包羊肝,熬一锅白菜,俺们家过年也吃不上这样的好饭。结果师傅吃完后,有一点儿剩头剩脑,不等我伸手,我妈一个转身就把盘子端走,留着给我哥吃,说他干活辛苦。我心里发恨:你给我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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