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故里行的第一印象就是到处被狗攻击阻截。刚进村,就被两只大黑狗横路堵住汪汪狂吠,使我不能迈步。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黑、小黑,快回来。”两只狗听了主人的声音便收敛了凶气,止步不前了,我一看是远房的婶子出来解围,算是度过了第一关。刚迈步约十来米,路边屋舍里又窜出一条大黄狗,它并不汪汪张扬,啮着牙一个箭步已到身边,吓得我魂不附体,幸好又有堂侄即时赶到,他一声吆喝:“瞎了眼了,自家人吠什么?”大黄狗便俯身摇尾倒退而行。我忽然觉得这狗与清廷戏中那自称奴才的奴才们的举止何其相似乃尔。我把此感受讲给堂侄听,堂侄(乡中学教师)说:“鲁迅曾说过,凡狗,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他的话只说出了一半,狗还有一种吠法,即遇见所有的熟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生人都狂吠”。我相信狗虽然能从衣着上识穷富,却难以从外貌上辨亲疏,正如“跖之狗吠尧,非贵跖而贱尧也。”(《战国策。齐策七》)遭狗两次恐吓,我再也不敢独行,拉着堂侄当保镖才顺利地回到家里。这一路,不断有狗窜出来汪吠,但只要见到我身边的堂侄,它们都会知趣地闭嘴,或摇头摆尾作亲切状,或默默转身走开。我想关于狗的成语如:狗吠非主、狗仗人势,大概正是这种场景的缩写吧。
我问堂侄,村里的狗为何如此之多,他说:“养狗能致富,集镇里狗肉餐馆就有十几家,来往行人少有不吃狗肉火锅的,年关之时,狗肉更畅销。”我终于明白了故乡的一大变化-----家家养狗的原因。本家就养着一只大黄狗,它在对我敌视一阵子后,摇着尾用鼻子在我身上嗅来嗅去,然后又趴下前身作下跪状,象似对刚才的不敬表示歉意。我蹲下抚摸着它的毛皮,心想:“都说狗通人性,一点不假,狗能如此理解主人心意、看主人脸色行事,我等多有不及者。”
与家人谈到养狗的事,他们都说可到堂侄家去见识一下,他家是村里的养狗大户,在家养着二十几只狗。我顿感新奇,便随堂侄去他家看个究竟。他家西头的楼房下,筑土墙围了两块场地,这就是养狗场。我怕狗群起而攻之不敢走近,与堂侄站在楼上观望。但见养狗场一边是十几只小狗在一块追逐嬉戏,一边是七八条大狗,很安闲自在和睦相处,有的躺着,有的蹲着,有的在懒懒散散地走着,各有姿态。我问堂侄:“这么多狗每天给些什么吃?”他说”“以粮食为主,每当墟日也去屠宰场买些猪内脏、猪骨头等东西给它们吃。”说着堂侄从楼下面的缸子里拿来一块大骨头,丢在狗群中间,说时迟,那时快,七八条狗立刻窜动起来,扑向那块骨头,追逐着,扑咬着,啮牙裂嘴凶相百出,安闲自在的场面没有了,和睦相处的气氛没有了,出现在养狗场里的是一幕血腥的搏斗,残酷的拼杀。我责怪堂侄不该破坏这平和的氛围,他笑着说:“您不是要见识狗性吗?不丢下这块骨头,您就见识不到狗性的另一面。”见到此情此景,我忽然想到古人的一句话:“无利可和平相处,有利则勾心斗角。”此时,我已无心见识狗性了,只是久久地琢磨那块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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