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没有人记得98年上半年的那一场小雪。
身为一个来自亚热带的男孩,那一场雪竟是今生见到的第一场雪。
想起那场雪,便想起了那个人。
我是为了躲她才跑到大街上去的,那天是礼拜五,学校举行演讲比赛,那个人进入了决赛。
在上个世纪末,那个人用她那骨头外包点肉就应付了事的身材征服了我。
我在学校的每一天,她左右我的视线,谋杀我的理智。
不想她,睡不着;想她,也睡不着。
或者我原本就在一场白日梦中,没有醒过。
我很难向你描述她的长相,因为我不忍心将她拆成眼睛、鼻子等等若干个部份来具体说明,她毕竟不是家用电器,她是以一个完整的形象储存在我脑中的,是一个诱惑我点击但一点就让我心痛的Banner。
在这个午夜,当我想起接下来将被简称为Banner的人,那场雪,像Banner中的FLASH动画,一片一片地飘落在脑中为它特意腾出来的空地上。
九月葵花黄。
Banner和我分别从不同的城市来到了这里——一辆早已塞满了一千三百万人名叫“上海”的公共汽车,车里的人太多,我们看不见那个叫徐匡迪的司机,我们只能认识周围那些和我们一起挤进来的人。
也许有太多的爱情不朽,我所在的地方灰尘实在太厚,那个叫学校的地方,到处是情侣,他们或蹲或站或坐或搂,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形态各异,恰似卢沟桥上的狮子。
女生们呼风唤雨,男生们吞云吐雾。
Banner曾经是一个上进的女孩,可是她觉得身处一个恋爱的季节在各种场和以Single姿态出现实在有点可耻,于是化为飞蛾扑向一团邪恶的火。
我曾经以为孤独的人不一定可耻,可耻的人却要走向孤独。
可是我错了,那个叫阿力的蜘蛛还是捕到了Banner。
女生都这样,喜欢有点坏的男生。
他们说城市里男不坏女不爱,怎么想也不明白,妈妈说真心爱会爱得很精彩,结果我没有女孩。
老天爱笨小孩,可是Banner不爱。
她视若无睹地走过我的理智的墓碑,向着自由前进前进前进进。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见他们在花前,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他们在月下。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见他们在月下,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徘徊在花前。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成为伪诗人,在描述他们时流露出欲盖弥彰的心痛。
我总是把阿力的各种缺点当成他们爱情的缺限,然后自我安慰,在心中默念:“Banner,不管你在跑道上遇见多少人,我在终点等你!”
我决定在那个礼拜五逃往闵行,因为我不能忍受阿力在演讲的大厅里拿着相机对着Banner一个劲地拍。我被那只叫嫉妒的野兽咬了一口,我要找个地方舔我的伤口。
我骑着自行车从杨浦区出发,那是一段漫长的距离,长得像思念Banner的夜晚。
雪是在什么时候落下的,我已经忘记,仿佛在不经意间就洒遍了全身。
泪是在什么时候落下的,我已经忘记,仿佛在不经意间就离开了眼帘。
在八万人体育场的门口,冰渣终于扎坏了轮胎,而我还是用力地擦去坐地铁返回的想法。
我修好了自行车,继续我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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