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只要拐入村道路过袁氏宗祠,便可以看到我的古园。这个母腹般的摇篮,沉睡着太多的思念,沸腾过太多的梦想。
古园在田野里显得有点矮小,它被四面葱葱郁郁的大树和秋禾拥挤在中央,在雨后的太阳下闪着很多思念的痕迹。
晗站在门前,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显得怀念而且喜悦。
“小姨,这藤多长出了一些枝了。”晗上前去嗅藤的姿势与阳光溶在一起,让古园多出了一些新意,让我的眼睛多了一些捕捉。晗,她已经成家了,她应该懂得这藤也有生命的延续,故而藤也如人:会分枝,会拔高。那些缠绕交织的叶与亲亲密密地贴墙而上,和晗娇美的脸庞一起让古园也变得热烈与生动起来。
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妈妈送给我的那束喇叭花和那个也是雨后的时分。
晗在古园的四周像一只快乐的百灵,把一支喇叭花轻轻的采下拿在手里。在故乡的怀抱,在亲人们生活过的地方,归乡的人走在田野里,很多的行为都与回忆有关,很多的姿势都和心情有关。孩子们都被妈妈亲手带过,晗也不例外。晗生活在美丽的青海湖边,湖中的钻石玛瑙被湖水冲到岸边,晗也只是看看然后扔进湖中;听说那些贵重的东西是被下过咒,不能归于任何一个人。而现在,晗把那喇叭花举在手中,眼神中流露出星子一般迷人的光彩。我想,这花是妈妈抚摸过的,这花被妈妈注入了很多祝福,花开花落总会有无尽的相思与留恋、春来春去也会有浓浓的眷顾。这世界上,唯有爱的味道最长远,唯有爱的花朵最灿烂。
妈妈为我摘喇叭花的那个中午,我长大了;晗摘下喇叭花的今天,爱延续了。
晗低了头,像捧住了生命的尾巴,小心的牵着一根细细的草藤、让我恍若走进我的童年。
隔了一道墙的那边曾经有一个池塘,现在那池塘已经草盛树高;儿时的玩伴们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沾满泥巴的脚丫?
人们都会在长大后寄托感情于一物一花一草间。
晗在古园里转遍了,我追随着晗的影子。天大地宽,只有故乡的这把厚土最能抒怀;山高水长,只有古园的这片浓绿最为蔽荫。我无数次捡拾着今天之前的每天,也无数次梦见过今晚之前的每时,每次捡在手里的、只能放在心的一端陪我变老;每次进入梦里的、也会泪湿枕畔唤起伤感。
“小姨,我奶奶的坟长草了。”晗手里拿着那草藤,头也不抬地说。
回过头,望着妈妈的坟和坟前的柏树,一时怅然若失。
我知道晗在想念她的奶奶、我的妈妈。大爱若草,青青一地;大爱若树,浓浓成荫。
“哇,国槐!”与晗走近树下,晗望着大槐上的牌子惊讶地叫出了声。
“嗯,这槐树是被视为国槐了。”
槐树叶子喷薄欲出的绿在古园已经不再是什么新奇;而每次来看,都觉得这槐树已经有了一种呼之欲出的魂淡入古园。
“小姨,我奶奶在世的时候一直在这里等咱们回家的。”晗望着槐树,我望着晗。
槐树上的苔也长到了最繁华的时节。这熟悉的绿苔呵,枯荣之间暗含了多少生命的色彩与寓意。
晗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晗也是一个聪明可人的姑娘。我站在晗的身边,晗站在树的身边,慢慢地,晗双手张开,用一种让我几欲流泪的样子、把脸紧紧地贴在树身上、把大槐深深地拥入怀中……
这是晗奶奶的大槐,这是我母亲的大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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