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奶奶是那样的瘦小,佝偻的背,粗糙的手,一见到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就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而她,就在那一排篱笆围成的小院里生活着,种种菜,洗洗衣,做做饭,最大的乐趣就是绣花,她总是带着那比我岁数还大的老花镜,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穿针引线,本是粗糙笨拙的双手拿起针来却变得灵巧许多,绣出的作品令人赞叹不已。
奶奶家有一棵老槐树,就在那不大的院子里,听奶奶说,那是她小时候自己亲手种下的,槐树的树叶十分茂盛,每当夏天,阴凉都可以笼盖外面的街道,春夏秋冬,郁郁青青,承载了多少儿时欢乐的记忆,那树叶随着春风长起,顺着秋风落下,年复一年。而对我来说,那槐树下的阴凉就是我儿时的乐园,是我童年的回忆,是我的心结。
‘这孩子,又淘气了,爬树上干什么,快下来。’奶奶在树下焦急的冲我说,而我却悠然地坐在树上摆摆手回答‘摔不着的摔不着的,您就别担心了,’奶奶几次劝说未果,干脆搬一把椅子坐在树下绣起花来,时不时地看我两眼,静静地守望着我。夜深了,点一束橘黄色的灯光,奶奶那低沉而沧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大灰狼跑了,聪明的小兔子也回到了家。’奶奶讲故事哄我睡觉,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总没有机会听到,因为我在只讲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睡熟了,那时的我哪里知道,奶奶会一直讲到故事的结尾才睡觉,只因怕我半夜起来哭闹。那段童话般的时光,现在想起,依旧怀念……
时光就像手中的流沙,从指缝间悄然流逝,怎么也不会想到,父母会把我从奶奶家接走,开始新的生活。刚开始,我每周都会吵着回奶奶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长大,许多琐事牵绊住了我回奶奶家的脚步,便很少回去看奶奶,可奶奶却一直牵挂着我,常常打电话来嘘寒问暖,我对此却渐渐淡漠,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
‘奶奶住院啦,赶紧去看看吧。’妈妈焦急地对我说,由于事发突然,还来不及反应,一心只想到自己要上学,生怕落下课,没有和妈妈一起去。却不知道,那会成为我永远的遗憾。那天下午,医院传来噩耗,我不能相信,更不敢相信,我后悔不已。
再度来到奶奶的小院,已是一个月后,我才发现,它早已破旧不堪,小屋已被大雨压垮,儿时认为很大的院子,现在却几步就能横跨,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只是已经物是人非,曾经我和奶奶在这里留下的欢声笑语早已成为回忆,回不去了。突然,我瞥见了院子中的老槐树,依旧茂盛,顷刻,许多回忆映在脑海,我又想起了奶奶。不,奶奶没走,她就像这棵老槐树一样,在小院里守望着我,等着我回来。看着那些郁郁青青的树叶,我的眼眶润湿。
我很想对远在天边的奶奶说一声‘对不起’,我再也没有机会坐在树上悠然看着奶奶绣花,再也没有机会听她讲一个个精彩纷呈的故事,这份迟到了的亲情,我定会好好珍惜。也许正是因为人生路上的悲喜交错,得失相伴,才有现在的我,日益成熟,坚强,快乐的我。
只是槐树依旧青,人却不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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