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卷起燃尽的灰烬,拖出黑色烟霞徐徐上升,不时有黄纸飘散,忽然想起,冬至来临。
匆匆忙忙地,来到这充满泪水和冰石的墓地,外公走了八年了,仍宁静地沉睡于此,妈妈低垂双眼一言不发,我悄悄折来一支野花,插在坟前花瓶中。
忽然有人唱起歌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跟着默念,想起那些年,两张小凳,古房菜园花地里,我有一本诗册,外公教我背的此诗,脑海中映着一幅画,一落魄文人青衫磊落,向牧童问路,牧童扬手一指杏花深处,倒是满脸喜气,天地落叶萧萧,独他喜乐平然,心中仍是一支村曲乡歌,流漫与阡陌之间,那问路人许是上坟回来,尚未解得愁绪,黯然悲戚,外公教我唱,唱的不同寻常,却异常美丽——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那时外公甚至会将它唱出来,只是我心心念念惦记着街上那个可以用糖雕龙画凤的小店,拉着外公一路撒欢地狂奔,踮起脚尖抓着两枚小钱,兴奋地敲着收费的小桌,大叫:“给我画个外公!给我画个外公!”老板望着外公尴尬地笑。结果,外公扛我回家的路上,我盯着糖,不开心的嘟嚷:“这是兔子,不是外公……”野花烂漫开遍的田野,到处回荡着外公好听的笑声。
每次妈妈来接我回家,我大哭大闹,死死地抱着外公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撒手,外公说:“把外公教你的诗背给我听。”我边哭边说:“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外公问:“前边儿一句呢?”我说:“前面一句太悲了,我喜欢那个牧童。”又顿了一会儿,我支支吾吾:“还有就是我忘了。”外公哈哈大笑,一不留神,我被塞入妈妈怀中,离开村庄。
不知道为什么还记得词版地《清明》,也不知外公去世那天我是如何度过,更不知那本诗册,现在在哪个被遗忘的角落。只是八年来,再没听过那样的吟诵,没遇见过用糖画画的艺人,没见过充满笑声,野花遍地的田野,幼时迷恋的一切,因外公存在而鲜美,随外公离去而随风飘散。那样匆忙而美丽。
今日冬又至,笙歌又起,那个牧童,再也没有长大,可他的长笛歌鸣,再一遍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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