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夸父倒在了逐日的路上,雅典见证了马拉松的殉死报捷,上帝是否对其不公呢?
当武穆风波亭中疾呼天日昭昭,左拉视死罔顾愤书《我控诉》,上帝是否对其不仁呢?
似乎大多数受苦难而怀梦想的“奔跑者”,其结局多为惨烈,又何来上帝的偏爱?
尼采说:“极度的痛苦才是精神的最后解放者。”这无疑是毁灭性的悲剧美。而悲剧人物怀抱理想,不愿自欺欺人,在人生里体验到不可解救的矛盾,理想与现实的永久冲突,而愈矛盾则体验愈深,生命境界愈丰满浓郁,在生活悲壮的冲突里显露出入生与世界的深度。一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生平与作品,蕴含的潜意识泄漏、超人哲学、苦难救赎等,无疑让他冠上高尔基所说的“只有莎土比亚堪与媲美”的荣誉,他成了“人类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这何尝不是上帝对受苦难的奔跑者最大的偏爱呢?
所以,席勒才说:“生命不是人生的最高价值。”我们在奔跑中,必然受到无数创伤,而苦难帮助我们从平凡安逸的生活形式中重新认识到生活内部的深沉冲突,人生的真实内容是永远奋斗、超越生命价值,这就是所谓偏爱,这种爱能使人愿以牺牲来求真、求美,求精神的上升,求最高的善。
但还有另一种奔跑者,他们不一定在虚空毁灭中寻求生命的意义,而是以广博隽永的智慧、惘然含泪的笑镀人生以柔和的金光。他们高蹈乎八荒之表,抗心于千秋之间。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老子说:“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这般冷隽的自嘲与类似的幽默,并非生命的哀叹,而是独立高标、不同俗流的狷介,是超出群伦、从容潇洒的舒卷,如庄子所说,通过体验达到“见独”的境界,从而“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
上帝偏爱他们天真荒率、纵横高标的情怀,看到于极寒处与宇宙并立、与苍天同流的浩荡心宇,他们用心神和灵魂奔跑。
上帝偏爱的人,毕竟是少的。我们大多数人,固然无法拥有“天将降大任”那般鲜有的苦难人生,也无法成为超然物外、自在兴现的至人、神人、圣人。但哲学家克尔凯郭尔说过:“多数人的不幸并非他们过于软弱,而是过于强大——乃至不能注意到上帝。”其中意蕴,意会可明。我们所需做的,便是沉心静气,宇宙不可参透,但能于平常生活中寻到“几片苍云未扫”,感受人间真情。而这正需我们不断前进。于身于心,都要接受洗礼,做那奔跑者。
所谓上帝偏爱那些奔跑者,因为他们跑在芸芸众生的前列。而生活中没有上帝的帮助,唯能如王安石游褒禅山一般,尽己之志、之力、之所能借之物,奔跑在未知的路途,才能无悔于人生。
那时,你会发现,与其说是上帝的偏爱,更不如说是自己使上帝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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