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和兄弟姐妹们相约回老家祭祖。离开家乡二十年了,如今的故乡变化真是日新月异,用天翻地覆毫不夸张。曾经的矮草房荡然无存,全变成了一排排高大整齐的屋楼瓦宇,贴着各色瓷砖的墙壁金碧辉煌,焕然一新;泥泞弯曲的乡间小路业已消失,全改成宽阔的水泥马路。看到如今故乡的变化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我们怀着无限喜悦之情游走在乡村间,观瞻现今的故乡,不仅屋舍变了,故乡的人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有知识,有涵养,有品位。相亲们的热情依然没变,大家端来大碗茶,献上自己炒的香喷喷的南瓜子,兴高采烈地聊着别离后的变化以及过去时的故乡。那一份亲热宛如久别的亲人,亲切而又朴实,使人感动不已。
夕阳将要西下,我一个人离开喧嚣的人群,悄悄来到静静的小河边,漫步在曾经给我无限欢乐和美好的沙滩上,和风徐徐,轻柔地吹在脸颊,犹如母亲的手掌轻抚着,在欢迎游子的归来。“我回来了!”我情不自禁地对着小河大喊一声,激情高昂,无比兴奋。洁白的浪花仍旧呼啸着具有雄浑的气势,击打着光秃秃的岸边,然后漫过沙滩,浸润到我的脚下。
今天的小河已经长大,因为她已不再是小河,经过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承受多年的洪涝袭击与吞噬,仿佛也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和洗礼,像童年的我们一样慢慢长大,以至变得成熟而又广阔。望着一望无垠的水面,白茫茫的河面上水色一天,在余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彼岸的村庄不再清晰,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些黑影,过去的村庄,屋舍,树木不再清晰可辨。呈现梯形的河堤代替了平坦。一条条鱼鳞般的黄泥土,一道一道、深深地、就如烙印一般,宛如岁月雕刻的皱纹,显示着她的年轮与沧桑。
怀着异样的心情沿着河堤一路走去,任凭风儿吹过脸颊,吹散我的长发,有些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扬。然而,依然是在河边,夕阳中,但是,似乎少了点什么,是孩提时的纯真?无忧无虑?还是寂寞?抑或都有。噢!原来是不见了美丽的鸟儿及高高扬起风帆的船儿,因长年洪涝,迫使鸟儿们不得不栖息他乡,另觅活路。旧时的帆船早已经改成了机动船。但是,儿时玩伴们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盈盈笑语仍旧萦绕耳畔……。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一处旧时泊船的地方,我们曾经都叫它做船档。如今的船档就如丢弃在荒野中的动物的残骸,形状惨不忍睹,两边雄伟壮阔的堤岸及宽阔的船档业已坍塌,毁灭已尽。只剩下两座像孤魂一样的土丘,看样子是经年累月的风浪以及无人修葺所致。
我移步踏上土丘,观望着几乎完全埋没于水中的船档,儿时一桩桩难忘地情景蓦地浮现在眼前,以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撕心裂肺般的呼叫声再次响彻在脑海,记忆犹新,清晰再现。
一个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夏日,我与童年的小伙伴们嬉戏玩耍在船档里。周围风平浪静,大人们都到遥远的田地里劳作去了,唯有不远处有一个接生的婆婆在放猪。
我们就如鸟儿一般,快活地在船档里蹦来蹦去,从这只小船儿跳到那只小船儿上,小船儿们好像也很快乐,它们不停地晃来晃去,偶尔还会相互碰撞,然后又倏地弹回去,好似很顽皮的和我们开玩笑,让我们无从再跳回去。尽管如此,我们依然不依不挠,没有一点儿畏惧,大家拽着船缆绳嗖的一下跳回岸上,然后再次跳到其它船上,周而复始,不厌其烦的玩的不亦乐乎。
其中,同伴丫头的胆子最大,她忽然挑衅的向大家宣布:“我们来看一看谁的胆量大,谁能从小船上跳到大船上去,谁就是最厉害的(英雄)。”丫头的话一落,小伙伴们谁也不甘示弱,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大船跑去。因为丫头不仅胆子大,人也机灵活泼,鬼点子多,又有主见,久而久之,她就好像成了大家的头领,大家不知不觉都爱听她的话。
在小船上跳跃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比较容易些,然而,大船就困难多了。庞大的船体及高度相当于我们身体的十几倍。没办法,我们只好绕到岸边,拽着缆绳,使船体靠近岸边,才可到达大船上。然后从大船上奋力一跃,再次跳到小船上面。当然,最后谁也未能成为大英雄。不过大船比小船稳当多了,不像小船晃的厉害,但是它的高度和深度就不一般了,假如一不小心踩空,掉进水里,极有生命危险。
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真无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同时也是幼稚而又无知的。我们就像原先一样,更加快活地、肆无忌惮的欢蹦起来。大家在船上欢呼着,跳跃着,嬉闹着,个个乐的手舞足蹈,比试看谁的胆子大,跳的更远。谁也不愿认输,谁都想成为大英雄。人的争强好胜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才几岁的娃娃们也无可避免。
庞大的船体承载着我们的欢乐,还得承受我们恣意的践踏和蹂躏,我们咚咚的欢蹦乱跳的踩得船儿们偶尔相撞,发出咣当声响,马上便溅起一股强大的水花。大家就这样得意忘形地、尽情地玩耍着,谁也没想到危险。突然,咕咚一声,不知谁掉进了水里。有人惊呼一声。大家全停了下来,惊愕不已的愣在原处,各个惊的目瞪口呆。只见两只船的缝隙当中,深水里,正汩汩泛着水花,有个娇小的身影忽儿翻上来,忽儿沉下去,偶尔露出一双小手不停地向上空拼命地挣扎,像要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抓住。时上时下,时隐时现。大家怔怔地齐刷刷看着这个不幸的溺水的孩子,吓得呆若木鸡,内心恐慌极了。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丫头也被吓的战战兢兢满脸绯红,不知所措。忽然,有人吓得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紧接着大家便乱成一团,恍惚这才惊醒,霎时,争先恐后,如夺命一般,纷纷奔向岸边,呼号的,哭喊的,极度的恐慌和惊吓,就连胆大的孩子也失去理智。
慌乱中,不知谁突然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这一声喊叫,方使众人如梦初醒,大家不由而同齐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声嘶力竭的呼叫声,伴着噪杂的哭声,不远处的接生婆终于听到了喊声朝这边飞快地跑过来……。那个可怜的小伙伴,因被困在大船的底部而延误了打捞时间,终因溺水时间过长,到底还是死了。
虽事已过去了这麽多年,但它一直无法让我难以忘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然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至今不能忘记。
天色渐渐黯淡,最后的一线夕阳也好似依依不舍的退去,隐没在悄悄降临的黑幕中。河面上吹来习习的晚风侵袭我有些单薄的身体,虽已是春天,但是暮色降临之时仍然有些寒意。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我怀着无以名状的心情,不得不起身告别我日思夜想的小河,或许大家在寻找我了。翌日,我们将一早离开这儿。
别了,我的故乡,我爱的小河,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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