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
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题记
怒涛滚滚一般不可遏制的悲愤,诅咒天地神明,雄浑不羁的气魄以及用整个灵魂倾诉出来的绝唱,这就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郭沫若曾经给予这部作品很高的评价:“这是继《离骚》以来最值得欣赏的一部长篇叙事诗”。我亦是认为如此,在字里行间,仿佛看见蔡文姬坐在马上,琴声不断随她的心意流淌着,而她,正行走在一条由屈辱与痛苦铺成的长路上……
蔡文姬,东汉著名琴家,史书对她的评价是:“博学而有才辩,又妙于音律。”然而自古红颜多薄命,在汉末天下大乱的时代背景下,她被胡骑掳掠西去,从此开始了她的痛苦生涯。
胡地的大自然是严酷的:“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流水呜咽”,异方殊俗的生活是与她格格不入的。毛皮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心惊肉跳:“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以肉奶为食,腥膻难闻,无法下咽,“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居无定处,逐水草而迁徙,住在临时用草筏、干牛羊粪垒成的窝棚里;兴奋激动时,击鼓狂欢,又唱又跳,喧声聒耳,通宵达旦。总之,她既无法适应胡地恶劣的自然环境,也不能忍受与汉族迥异的胡人的生活习惯,因而她唱出了“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的痛苦的心声,而我认为,令她最为不堪的,还是在精神方面。
在精神上,她经受着双重的屈辱:作为汉人,她成了胡人的俘虏;作为女人,被迫嫁给了胡人。第一拍所谓“志意乖兮节义亏”,其内涵正是指这双重屈辱而言的。在身心两方面都受到煎熬的情况下,思念故国,思返故乡,就成了支持她坚强地活下去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所幸的是,她熬过了漫长的十二年,还乡的宿愿得偿,“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但这喜悦是转瞬即逝的,在喜上心头的同时,飘来了一片新的愁云,她想到自己生还之日,也是与两个亲生儿子诀别之时。第十二拍中说的:“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正是这种矛盾心理的坦率剖白。蔡文姬的这种别离之情,别离之痛,一直陪伴着她,离开胡地,重入长安。屈辱的生活结束了,而新的不幸:思念亲子的痛苦,才刚刚开始。“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胡笳十八拍》既体现了蔡文姬的命薄,也体现了她的才高。从被掳入胡,到生育二子,重返长安。无不是以深情唱叹出之,感人肺腑。更加精妙的是诗中把矛头直指天、神:“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海北天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把天、神送到被告席,更反映出蔡文姬的“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的心情。
《胡笳十八拍》在历朝历代都获得了文人骚客很高的评价,但我觉得,纵使是青史留芳,蔡文姬终究是个断肠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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