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车
南 翔
九月底了,天气依然燠热,茶炉工猫腰启开炉门,添了两铲煤,眯细眼觑着火苗蜿蜒升起,随即闭上炉门离开。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班次。以前乘绿皮车的人多,每个车厢头上配一个茶炉室,一个茶炉工管两到三个茶炉室。现今乘车的,除了郊区进城的菜农,再是读书的毛伢子,还有跑通勤的铁路职工——这三种人占去多半。
茶炉工去推售货车,两年前,他开始兼小营。兼做小营主要是拿提成,但总共也不过三四千元。他需要钱,以前需要,现在更需要。老婆有与生俱来的乙肝,前几年又发现再障性贫血。吃药需要钱,吃营养品也需要钱。
推过几个车厢,只卖了一袋瓜子,一袋苹果。慢车毕竟和快车的买卖没得比,拖的基本都是“贫下中农”。但慢有慢的好处,世上万事万物,哪有都让快的占尽理的!
依然回到七号车的茶炉室。
一股鱼腥气扑面而来,过来打水的是一个鱼贩子,精瘦,端的一只军用水壶,绿漆早已剥落,草绿色的挂带也泛出了白碱。
几乎天天照面的。茶炉工问,又没打票吧?
这些菜贩子、鱼贩子,总是从铁路职工的通勤口进站,塞几把菜给列车员,免了三五块钱的车票。鱼贩子额头正中的一颗灰痣猛地一弹,笑着转移话题,城里的人喔,没得半日,一担鱼就卖得净光!
茶炉工问,得闲半日,你还不是在帮菜嫂!
鱼贩子嘴角漾开了一朵老菊花,说,莱嫂的水蕹也好卖,上午就卖完了。下午卖红萝卜、大蒜子和生姜。
茶炉工道,得闲把事情办了,两个老恋人,一径像搞地下工作,犯了法呀!
鱼贩子叹了叹气道,还不都是因为崽女……
接了满满一壶水,鱼贩子往座位走去。
本文来源:http://www.010zaixian.com/yuwen/yuedudaan/49379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