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逛完街,想去看电影。我头一次听到她打电话回去跟她母亲说话。
“你跟你妈妈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邢露回答:“是上海话。”
我问她:“你是上海人?”
“嗯。”
“刚刚那句上海话是什么意思?”
邢露那一汪深眸眨也不眨,若无其事地说:“我告诉她,我跟同学在图书馆里温习,要晚一点回去。”
那几年的日子,我自认为是邢露最好的朋友。我简直有点崇拜她。在她身边,我觉得我仿佛也沾了光似的。邢露是不是也把我当作好朋友,我倒是没有去细想。她就像一位训练有素的淑女,很少会表现出热情来。除了必要时向她母亲撒谎之外,她是挺乖的。
然而,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她绝口不再提,我也不敢问。
几个月后,会考放榜,成绩单发下来,邢露考得很糟,那对她是双重打击。她成绩一向都那么好,我不知道她怎样面对她母亲。
我的成绩不比邢露好,可我并不失望。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巴不得可以不用再读书,早点出去工作,家里也没给我压力。
邢露也许是没法面对别人的目光吧。那阵子,她刻意避开我。我找了她很多遍,她都不接我的电话,后来更搬了家,连电话号码也改了。
从那以后,我和邢露失去了联络。每次坐车经过界限街那一排旧楼时,我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她,想念那双如水的深眸。
邢露和我,直到差不多两年后才重逢。那天是一九八一年的秋天。
眼前的邢露出落得更漂亮了。她那头浅栗色的直发烫成了波浪形,身上穿着一袭黑色西装上衣和同色的直筒半截裙,脚上一双黑亮亮的高跟鞋,露出修长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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