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即便如此,她公事一完又成了一个柔弱无用的小女生。一天晚上她穿着浴袍来敲我的门,说淋浴龙头关不上了。崖国贤听到,进门三下两下就关好了。队长郭滢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知道什么呢?好像是说知道鲁豫处处要人照顾。鲁豫约不到萨达姆,就在到处都挂满萨达姆照片的旧货店里买衣服,终于买了一件艳丽的伊斯兰褂子穿在身上。我发现她那褂子有一个香烟烫出来的小洞,这里可能包含着一个故事,不知是美好的还是凄楚的,我想,更多的是后者吧。鲁豫不管,把那个故事晃荡在身上。傻乎乎的样子,让人全然忘了一个小时前或一个小时后镜头前的凌厉言词。
鲁豫有很好的胃口,这一点与我很合得来。伊拉克的吃食过于简陋野朴,伙伴们都不习惯,惟有鲁豫和我特别喜欢那里的大饼,每天塞下一堆,显得彻底蠢俗。其实戈辉的胃口也是惊人,瘦弱美丽的身材,却不知多么喜欢肉食。在希腊时,每顿饭她总是和我合着点,三盘、四盘肉食先上来,假装漫不经心地把空盘一个个移开,有两个脑袋遮掩着,别人就不大注意饕餮真相。然而这种情景也只发生在希腊,到了埃及就没有这份福气了,鲁豫接班后,吃食情况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只剩下了单相思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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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镜头前与鲁豫有过多次对谈,而且都在那些举世公认的尴尬地带,谈一些举世头疼的危险话题。我历来对世界各大文明的历史文化和生态现状非常关注,对这样一些大话题,没想到这个小女子来者不拒,哪个题目都能谈得起来,而且三句两句就深入堂奥。按她的年龄,不可能看过那么多书,我想她主要得力于现场感受能力和对话题的理解能力。到了任何一个地方,她不欢呼,不感叹,不诅咒,只是面无表情地东看西看,也没见她作思考状,就向我走来,那时她脸上已略带笑意,我知道她可以对谈了。接下来,她表现出另一种能力,那就是语言表达的准确和干净。不像很多人,有了感受就会收不住口,越说越乱。与鲁豫对谈都长不了,几句就解决问题,下一段一定跳跃到另一个意思了,如《世说新语》,如禅宗机锋,正是这种感受能力、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的组合,鲁豫给人造成了“冰雪聪明”的印象。说“冰雪”真是贴切,鲁豫的谈话中弥漫着一种冷雾。相比之下,在她之前的许戈辉似乎更体贴人意,在她之后的孟广美似乎更热情有趣,而鲁豫则不同,只让自己的理性判断不加多少表情地往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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