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增加或显示文字的“密度”,余先生干脆把一些字、词、句毫无意义又毫无必要地重叠再重叠,好像街上的泼皮打架斗殴一般,以人多壮声威:“她来后。她来后。她来后。他的生命似乎是一场永远的期待……”(《塔》)“北方的黄土平原上,正是骑马射雕的季节。雕落下。雁落下。萧萧的红叶红叶啊落下。”(《逍遥游》)“四月的太阳,清清冷冷地照在他的颈背上,若亡母成灰的手。他想。他想。他想。”“……因为中国的孩子被烽火烽火的烟熏成早熟的熏鱼。”(《四月,在古战场》)如此没有来由的字、词、句的重复于主题的表达有何益处?余先生才不管那么多,有用没用沾边不沾边都无所谓,按照余先生的逻辑,反正捡到篮子里的就是菜,这种癖好在余先生的几篇散文名作中达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那细细密密的节奏,滴滴点点滴滴……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这么说千亿片瓦这么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滔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可以说,余光中文章里诸多的毛病都在此篇中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和综合。这一段文字究竟告诉了我们什么?雨中的景致?对雨的形象描绘?自己睹雨思情的感慨?其实,只是漫无边际地发泄了一大通不明不白、肤浅空洞而又矫情肉麻的情感———只是玩了几句浅薄的文字游戏而已。
就拿余光中最得意的散文《鬼雨》来说吧。文章分四部分,第一部分写医院通知他的儿子死于脑溢血; 第二部分似乎在写他在教室里讲课,面对学生们,余先生却要说:“哪怕你是金童玉女,到时候也不免像烟囱扫帚一样,去拥抱泥土。噢,这实在没有什么可笑,不到半个世纪,这间教室里的人都要变成一堆白骨、一把青丝,一片碧森森的磷光。”承认这是事实,可事实也不该这样表达呀!就像朋友的孩子过满月,你去祝贺时也不能一脸严肃地说“这孩子总有一天要死”一样,这是礼貌,也是常识,余先生不该不懂。那么,面对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茁壮成长的青少年们,余先生冲口而出以上的话,只能说要么是因自己儿子的夭亡过度悲伤而神经错乱以致胡言乱语,要么就是以己之悲迁怒于无辜的恶毒诅咒了; 第三部分写了埋葬他儿子的经过;第四部分是全文的高潮,余光中先生不惜笔墨地煽着情:“今夜的雨里充满了鬼魂,湿漓漓,阴沉沉,黑森森,冷冷清清,惨惨凄凄切切。今夜的雨里充满了寻寻觅觅……许多被鞭笞的灵魂在雨地里哀求大赦,魑魅呼喊着魍魉魍魉回答着魑魅。月蚀夜,迷路的白狐倒毙,在青狸的尸旁……也落在湘水。也落在潇水。也落在苏小小的西湖。黑风黑雨打熄了冷翠烛,在苏小小的石墓。”我不知道当时的余光中是什么心态,只是纳闷:余光中怎么能在自己孩子死了的悲怆大雨中看到被鞭笞的灵魂在雨地里哀求大赦,又能听到魑魅呼喊着魍魉魍魉回答着魑魅,还能看到迷了路的白狐倒毙在青狸的尸旁,并且,“能由自己亲生儿子的死,写到一代名妓苏小小,真可说是在中国的风火炉里炼出一颗丹来了———多么到家的功夫”。(韩石山语) 三 综观余光中的文学创作,除了炼出几颗既不能医病又不能养生,既斑驳其外又败絮其中的次品丹外,就剩下用几句洋文来唬自己的同胞了,动不动汉语与外文夹杂:“从 Alpha 到 Beta 到 Zeta 到Omega,串起如是的辉煌,那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快乐的Pre-Confucian的时代。脚下是,不快乐的Post-Confucian 的时代。”(《逍遥游》)“玫瑰的美也是不容否认的,但它燃烧着西方的爽朗,似乎在说:Look at me!莲只赧然低语:Don’t stare,please.”(《莲恋莲》)甚至在怀念自己夭亡的儿子的文章副题里,都要不无手痒地嵌上外文:“鬼雨———But the rain is fall of ghosts tonight.Edna St.Vincent Millay”是解释?是补充?是显摆?还是另有深意?即使你外文再好,也不能滥用———好东西并不是怎么用都好:飞机燃油就不能用来炒菜,高档卫生巾也不能当餐巾纸———就像光溜水灵的青春脸上撒了几颗扎眼的麻点,让人心里疙疙瘩瘩地不舒服。 余光中先生没能炼出些令人羡慕的丹来,失落之余、技穷之余,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撒手锏”:抛出晦涩概念,制造耸人听闻的言论:什么“左手为诗,右手为文”啦,什么“台湾文坛上技艺超卓的‘魔术师’”啦;一会儿散布“散文是一位作家的身份证”,一会儿又发誓要“剪掉散文的辫子”;不仅胡言乱语“许多诗人用左手写出来的散文,比散文家用右手写出来的更漂亮”,而且攻击“传统的观念总认为诗人比其他类别的文学作家多情,却忽略了,他同时也比其他类别的文学作家多智”。———呜呼!能说出如此不靠谱的话来,足可见,余光中先生炼丹的本领确实是到家了。卖红薯并不是什么丢人的职业,我们还是不要连累无辜吧。
(来源:文学报,作者:关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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