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达”与“雅”―― 渐入佳境的升华
在“信”的基础上,严复又提出了“达”与“雅”的要求。简单来说,文辞畅达、不拘泥于原文的形式谓“达”,有文采谓“雅”。“达”与“雅”的联系非常密切,从文辞畅达的角度讲,“达”已是基本层次的“雅”,“雅”则更加强调译文的文学性。而《诗经》的翻译,尤其是《国风》部分,本为各地民间曲调,很多歌词本就是十分古朴、口语化的。这样的篇章在翻译过程中,对照“雅”的标准,就会产生很多矛盾:到底是应该遵循诗歌本来的面貌,以朴素流畅的形式表达出来,还是一定要追求文采的标准。如果说“文采”谓之“雅”,那么“文采”又该如何界定呢?华丽是一种文采,但谁又能说古淡自然不是一种文采呢?所以又有人将“雅”解释为文学性,这就不局限于辞藻的修饰了。文学作品本来就存在着多种风格,俗有俗的浑然天成,雅有雅的精妙可喜,淡泊致远是一种境界,华美绚丽也是一种格调。以“文学性”释“雅”,尊重作品本来的形态,不失为一种均衡的选择。但是,无论怎样诠释“达”与“雅”,在实际的翻译中还是会感到力不从心。目前《诗经》的译文基本上都是五言或七言的形式,注重通篇格式的整齐,也因此在情感和意蕴的表达上受到很多限制。传统观点对于五、七言诗的要求之一是押韵,虽然译文不需要遵守严格的声律标准,但尾音仍以押韵为佳,这就对上下句译文尾字的使用提出了要求。在短短的五到七个字中,既要完整的表达出原文的意思,又要考虑到选词的恰当和雅洁,还要照顾尾字的合韵,可以说比较困难。《诗经》中的作品以四言为主,所用的语法和字词的意义都是十分古老的,而中国古代汉语的魅力就在于词约义丰,以简短的文字传达出无尽的韵味。因创作年代的久远而形成的历史感和神秘感,加之遣词用字的精妙以及配乐演唱所成就的古朴韵律,使人视之在目,读之在口,感之在心,都有一种古风盎然的情怀。但是一旦用现代汉语表达出来,尤其在字数和音律的限制下,很难再现那种诗性之美。如《召南・草虫》中的名句“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意境忧伤凄婉,用字音韵和谐。翻译成现代汉语,七言如“登上高高南山顶,采摘鲜嫩蕨菜苗。没有见到那君子,我很悲伤真烦恼”,五言如“爬到南山坡,前去采薇叶。不见心上人,心中悲切切”。这两种译法都把原句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意境却欠缺了许多。再如《召南・采蘩》,在现代汉语里,“蘩”就是白蒿。“采蘩”在《诗经》时代就是很平常的“采白蒿”之意,只因它有幸成为《诗经》中的语汇,千百年来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被人为赋予了古色生香的意蕴,怎样读来都觉雅致。而翻译时,白蒿是人们生活中可以看到、触摸到的凡俗之物,不具有文学和古典的味道。我们会认为“于以采蘩,于沼于�”是一种风雅,而“何处可以采白蒿,胡泽之畔和沙洲”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从这个角度来讲,《诗经》的翻译再如何完善,也不会绽放出原句的光彩,因为那些简短的四言句已不再只是它们自己,漫长的时光和文化传承赋予了它们远超出文字本身的美。作为研究者,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努力趋向“达”与“雅”的佳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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