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眼村离城一扎的地方
抬眼皮就能瞅见川道里肥瘦不一挺乳翘臀的城市
一些筋断骨折的房屋在地震后死在了村里
走进水眼村在一个阳光钉满土地的正午大地歙合着焦裂的嘴唇
我被眼前倒塌的家园揪痛
灰尘里磕磕绊绊走出的一位老母亲坐在我们面前说
活了一辈子借着住了七十五年的房
摇塌了打娘老子养下的那天就借房住
活了七十五年没盖起半间哪怕茅草棚
东挪西借借的土埋到脖子上了
这一晃又把借来的一间破瓦房塌的刨不出半截椽了
打光棍的儿还像瘟鸡一样动不了
我就说一说就想说说七十五年了
老母亲摸了摸眼角抱着一捆在沟底里拾来的麦
贴着地皮上的瘦黑影子走了
她满头的雪在七十五年的阳光下也没融化
一辈子借住的房也住不稳
她穷了不知有多久的光阴又碎成了渣
我看见一个老人的摇摇欲坠多么让人悲伤
还有谁相信七十五年的日子再也缝补不起了
七十五年的倒塌让大地上一把生锈的骨头支撑要支撑多久
水眼村离城一扎的地方
山底下就是密匝匝像墓地一样的楼房给那些生蛆的肉留着空着
水眼村到底还有多少人喝着自己泥浆一样苦涩的眼泪
出生用七十五年的穷搭建失落的家园
刹那间老去却未来得及擦干眼睛里从不停歇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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