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一个七十好几的人,
像一架刷了油漆的老牛车,
看上去车架完好,
其实零件都在呻吟,
虽然身体咯吱咯吱闷响,
但是,他想生病!
父亲,
颤巍巍地肥胖,
好多人一见他就夸,
一副消灭大鱼大肉的福相,
其实是酗酒过度的摇晃。
这得追溯到过去,
那时,
野蒿光着身子在风中东躲西藏,
他就闭着眼睛想蒿草长出嫩叶的模样,
想着想着口水就在嘴里满满地淌。
最享受的要他数酒气冲天的时候,
交待的作案过程是:
猫在饭店茶馆左右,
等人家前脚一出门,
管他多少,
跑进去喝了就走,
回家的途中,
风就不再是风,
是光着的膀子的衣袖。
父亲,
腿脚走不好路,
就卖力地用心来走。
中风后戒了酒,
整天坐在旧沙发上总理似地担忧,
一会儿说哥哥家的娃娃多,
一会儿说姐姐家的菜烂了无人收,
一会儿说老人跌倒没人扶,
一会儿说美国管到太平洋的海里头……
父亲,
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
说他病得不轻,
一边哭泣,
一边呻吟……
不坐救护车,
要坐我的车听我的汽车声,
我就开车送他去治病。
他轮流在不同的医院,
要么住个三天五天要么住个十天半月,
等我们兄弟姐妹白眼变红红眼变青,
他就一边出院,
一边嘀咕,
这个医生问得周全那个医生脸色铁青。
父亲,
吃不愁穿不愁,
还是个老教师退休,
总是退不了休的是:
坐着担心,
站着喊疼,
走着打闪,
躺着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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