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是一种态度。”谁说过这句话已不记得,而且如今我也没完全理解。我只是知道,我大概是爱上这种态度了吧。若非如此,怎么会手捧书本痴迷于秦时的明月汉时的灯火,又怎么会看蝶儿鸟雀穿的是哪宫的绫罗绸缎,听蝉在夜里咏的是七律还是五绝。
依稀记得与诗词初遇的那个黄昏,有一弯月牙浅浅地挂在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边,若隐若现。外婆说要给我念诗,苍老的声音和晚霞的柔光竟使我沉沉睡去。那天我与古诗似就有了一种奇妙的牵绊。
流萤
一直喜欢那句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这样生动可爱的诗句是属于夏天的。每每念起,总忆起在外婆家的那些日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拿着蓝底白碎花的折扇给我扇风,我总央求她讲故事,却又总是在故事没讲完的时候,就听得不耐烦了。从床上爬起来,拉着弟弟去阳台找萤火虫。在那个小镇的夏夜,晚风中还是有几只萤火虫的,闪闪烁烁,迎面扑来的是花露水的芳香。直到很久以后,看到这句诗,那些场景竟像放映电影一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窗里的我在想,有多少年没见过萤火虫了?只有记忆中的几只,还在绕着我顽皮地飞舞。流年过尽,流萤也随着流年消逝在了时光那头。
辛夷
玉兰花还有一个古老的名字,叫作“辛夷”。王维也爱玉兰,他在辋川别墅建过一座辛夷坞,并作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读来有空灵的美。木芙蓉这清澈素净的名字,原来亦是指玉兰花。李商隐也作诗叹过玉兰花:“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
家门口有一条街,种的全都是玉兰。那么高大的花树,一到春天便是一树一树的花开,美好得让人不敢正视。不同于芍药或牡丹的娇艳,辛夷是素衣女子,回眸一笑偏惊羡了旁人。站在花间,念着她古老的名字,叹一句“不知元是此花身”。有阳光照在树上,忽然就失了神。
边塞
也许生活的地方在古时就属于边塞地区了吧,所以,我很喜欢边塞诗,喜欢诗中苍凉壮阔的感觉。说到边塞,就想起千年前的一句悲叹:“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哪一个女子说:“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边塞对于浪漫而多情的江南诗人来说是荒凉的,是容易滋生思念的,是旅人的瘦马背后的“一片孤城万仞山”。而诗人对于边塞,则是过客而非归人。
但王摩诘笔下的那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于我却是故乡。每读到一首边塞诗,总是如此偷笑到,亲爱的边塞,我是你的归人。
戏子
很长一段时间喜欢看戏,戏里的唱词大多来源于古诗词。《牡丹亭》《春闺梦》《锁麟囊》等,唱词都极美,大约是由宋词元曲改编配乐而成。外婆偶尔也会跟着哼唱几句:“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新。”“听画鼓报四声愈添凄冷,看娇儿正酣睡恐被风侵。”台上的戏子眼波流转笑颜如花,诉说着古时的陌上花开何灼灼,感叹着皇城烟柳怎娇弱。
我久久地徜徉在古诗词中不愿离开,于是,独自怀着一种古典的情绪写下了这些文字,展眼望去,三分明月一江春水,与我和古诗初见的那个黄昏多相似。你听我说,古诗词是一场梦,梦中又有几场火树银花笙歌落。
你听我说,古诗词是一首歌,万般深情的人会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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