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兄数月前交给我一项任务,让我为他第二本散文集《一条路》写序。向来怕命题作文的我,那一刻竟然就爽快地答应了。后来想,之所以要写,盖因为自己对东风兄从年少的成长,到工作之后的隐退,多有共鸣和唏嘘的缘故。可是,真到写时,反而又有些糊涂,就如乔叶先生对东风审视地自问:对于他,我到底是了解多少呢?
算起来,我与东风兄的认识已经差不多有20年了。那时我们都在乡间,他在县东的一个穷乡干“宣传”,我在县西的僻壤做“干事”。此前,都经历了时间不算太短的打工生活。我们之间所有的印象,就是《焦作日报》刊载反映两个乡“革命工作”的文章,以及后面留下的他和我的名字。那时知道,在另一个乡里,和自己一样,还有一个靠写作消息,来解决自己艰难生活的弟兄。此后,他进城去了电业局,仍然是临时工;而我进城去了农业银行,也仍然是临时工。中间也吃饭,也喝酒,也探讨豆腐块式的新闻写作,或者就吹吹牛,哪一篇消息被报社领导看好产生了什么什么影响等等。但也仅此而已。
后来我们几乎同时转正,几乎同时在生活上,开始有了转机,而几乎他的大多数的朋友都同时也是我的朋友。但我却一直不知道,他还在从事文学的写作。只到三年前他把那本散文集《人生贵贱皆无悔》送到我的面前。
那时,才清楚,真正认识一个人,远不是时间加表象所能穿透。我于是在心里对他有了莫可名状的尊重。所以当东风兄把这本书的草稿拿来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将他置于案头,时不时要看一番。而且常常在心静的时候,要把某些篇章,安安静静设身处地投入的看。我知道,我在试图适应他的视角,感知我平常见过了千千万万的生活元素。
我的爱人曾经对我说,看东风的作品没有负重的感觉,通俗的说就是不累。自己久翻,不禁感叹,诚如是也。无论是写《因酒而散乱的生活》;还是写《劝父亲退休》。甚至万言大观的《筑巢记》。里面多无华丽的描写,更无鸿篇巨制的架构,阅读的过程,更像是慈眉善目的兄长,促膝谈心般地说着些家庭琐事。因为平实,反而比那些翻江倒海的描写更容易贴近生活的本来面目。这对于我们这些时时为社会功利所烦躁的人们,无异是喝到了消渴驱火的杨梅汤。其次,我很乐意于他那带有原来职业痕迹的平民视角。他像一个喜欢文学大海的游泳者,不作高高在上的仰泳,而是一个猛子扎入生活素材的海洋,甚至于忘记了自己评判者的角色,和写作中的人物水乳交融。如写得《俩老姑夫村》等人物系列。风土俚语,平常情怀,虽无大理,却一点也不少情感和思想,如果能够如赵树理先生,在平常描写中,再多几分对地方风俗的理解,岂不更好。
但若要我真从一个个性读者的角度阅读,我似乎更喜欢东风兄写的那些饱蘸情感的文章。那篇《四叔走了》,看的我掉泪,而且在那一段时间里,带给了我许多人生无常的感叹。尤其是当我看到他写的:四叔走了,撇下的四婶,一个十五、一个九岁的两个弟弟,将来该怎样生活?在火化场,进入焚炉的那一刻,家里人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痛而无声。青发离去,本就伤悲,树上叫着的乌鸦,越发令人气愤。轰鸣的焚炉,炼烧着不只是四叔的尸骨,还有我们的心灵,灼烧般疼痛……
我清楚,一个人,若非亲睹亲人的意外,若非亲情深厚的积淀,这些撕心裂肺的语言,是不会在他那从不走极端的心中流淌。
一年多前,我和东风兄,泽人弟成立红香椿文学研究会的时候,我曾经在他的第一本散文集扉页上写过几句话。现在抄下来再赠兄:兄著文章,如历史学家切葱,如地质学家看松花蛋的剖面。皆原汁原味的白描,没有勉强于文学的高度,若干年,多是当下社会乡土俚语的标本,所长于的全景描写,恰像这几十年生活的清明上河图。时间愈久,愈显珍稀。
对于东风,我更愿意相信:他总是用平常而善良的愿望,在生活和作品中,认真而实在地对待每一个人或者事。虽然不免会淡些,但于人世,这才是更持久的幸福。而还有什么比幸福更重要的事情呢?
如果把每一个人都比做是一条河,那么东风兄肯定是游荡在大草原上的,最最舒缓安静的那条河。
因为绵善,所以从不走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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