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挂彩”
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只要是路过花丛,总能瞧见蜜蜂们轻巧的身姿,“嗡嗡”的声音入耳,便勾起了童年的特别回忆。
对于我们这些山野男娃而言,没有被蜂蛰过的童年是没有味道的,没有捅过蜂窝的童年是算不得辉煌的。于是,童年和蜂难舍难分。
我和蜂相遇是一份虐缘。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但清晰记得的,是一只马蜂没有任何警示地先发制人,我忍着烧灼般的痛感,狼狈而逃。
待回到家后,半边脸肿得像小柴犬的侧脸,鼓胀的脸已经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线。我难过极了!
“一定是你去招惹了蜂子吧?叫你不听话,蜇得好,看你下次还惹不惹!”奶奶一边教训我,一边用捣烂的丝瓜叶子在我的脸上敷着。“我没有惹,是它自己蜇我的!”我委屈地争辩道。
“那就奇了怪了,蜂子会无缘无故蜇你?”
奶奶不听我的解释,我也只好闭口不言。但在这时,我的心中已经充满了对蜂的深深恨意,用现在的感受再去体会,那仿佛是在暗自起誓:“一朝被蜂咬,他日见蜂剿。”
【注释:丝瓜叶据说是治蜂蜇很有效的土法子,本人亲自体验多次,消肿止痛,还是很不错的!】
(二)出师不利
春夏之交,蜂军尽现,蜂巢四起,我大显身手的机会悄然而至。于是,我便邀集来最信任的表弟,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剿蜂运动”。
在剿蜂的经验上,我俩都是新手,无所谓谁来做主,全凭感觉――只要看到蜂窝,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用长竹竿捅蜂窝就行了。
我们第一次要对决的,是一棵板栗树枝丫上的一个长条形“狗屎蜂”蜂窝,那是我们早先巡逻时发现的。白色的蜂窝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狗屎蜂”,它们体型瘦长偏小,浑身金黄,一动不动,似乎在很安静地休息。听人们说,这种蜂一旦要攻击人或牲畜,便会死命追赶,活像一个“赖皮狗”,所以我们便叫它“狗屎蜂”。坦白地说,直接捅蜂窝其实是最愚蠢的法子了,可在我们行动之前,谁会想到后果呢?直到正式出击时,才知道大错特错了。
“尚哥,这窝‘狗屎蜂’的队伍有点庞大呀,确定要来?”表弟一手撑着一根竹竿,一手挠挠头,一脸尬笑。
“没事,我们捅了就跑,跑快点就行!”我故作镇定地说。
第一次对决就碰到大货,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第一次冒险,我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为了标榜自己的勇敢,我是绝对不能在表弟面前打退堂鼓的。
说干就干,我们猫着腰,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蜂窝的下方,慢慢将竹竿往上举,竹竿离蜂窝越来越近了,“狗屎蜂”似乎预感到危险,开始躁动起来,一些“狗屎蜂”立马在蜂窝附近盘旋,作出防御的气势。
“捅!”我一声令下,两根竹竿对着蜂窝就是一阵来回扫,说时迟,那时快,我们丢了竹竿就跑。在跑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头上有阵阵“嗡嗡”的蜂鸣,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地,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唉呀,被蜇了……”表弟大叫道。
“我也是,赶快到屋里去!”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近跑到他家里去,大门一关。
我们沮丧极了,每个人的头上,手臂上,后背都挂了彩。而后,在我们咬牙忍受疼痛的同时,少不了的是大人的一顿骂。
这次教训并没有使我们退缩,反而为我们日后剿蜂积累了经验,积累了斗志,我们真真切切是这样想的。
(三)火攻
用火对付蜂的法子已记不起是怎么冒出来的;第一次真正用火攻对付蜂的准确时间和地点也已经模糊了。由于火攻曾使用过多次,所以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以火攻之”的场面。
和我协同作战的依旧是寄居在我家的表弟,当时还是学生的身份,出了家门是不允许随身携带火具的,我们也是遵从的。因此这火攻的战场就只能在家门口附近了:屋檐,窗檐,桂树下,铁树下,板栗树下,杂草丛生的斜岸上……都留下过当年战火燃烧的味道。
印象最深的就是“板栗林之役”了。
在表弟家左侧,紧挨着一条南北贯通的土路,路有两三米宽,算得上我们眼中的“大路了”。土路的另一侧,是一片板栗林,在靠近路的一棵板栗树上,赫然垂着一个“倒莲蓬”般的黄蜂窝。蜂房由几十个大小一致的六边形房室构成的,朝向地面,房室有的是中空的,黑乎乎的;有的表面封上了一层乳白或白中带淡淡鹅黄的保护膜,说明里面是孕育了蜂卵的。几十只身披暗黄战甲的黄蜂就簇拥在蜂巢附近,威风凛凛。“倒莲蓬”通常不是紧贴在树枝上的,而是由一根柱状的实心蒂连接的,蒂的一头牢牢地从“莲蓬”背面尖端自然长出,另一端则紧紧地钉在了树枝上,可别小瞧了这个“连接杆”,只要它在那里,一定是既抓得牢,又富有弹性,如果想捅下来是不可能一次成功的。“倒莲蓬”呈暗灰色,也跟莲蓬差不多大小,活像一个枯死且发霉了的莲蓬,而这颜色又跟板栗树枝干的颜色相吻合,路过的人不抬头,准瞧不见;即使抬头看,不仔细看,也难以发现,而我们早已敏锐地搜索到了它。
这天上午,大人们不在家,我们哥俩就准备启动“火攻行动”。我们穿着长袖长裤,在柴屋里挑选了两根又长,又细,又轻便的竹竿,随地捡拾了十几个一次性塑料袋,抖抖尘沙,就把它们揉成一团塞在裤子的口袋里,另外,还从厨房的壁柜上偷拿火柴一盒。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像猎豹一样冲到了“倒莲蓬”的树下。
“尚哥,我们开始行动吧!”表弟正向我示意。
“好的!”我点头应了一下。
开始造“长火把”了。我们先蹲了下来,掏出塑料袋和火柴,再把竹竿放在一只腿上,向后不断挪动竹竿,使竹竿尾部着地,只留竹竿顶端三十厘米左右在手。接下来,我们准备把塑料袋一层层缠在竹竿上,塑料袋缠少了可不行,那样点着后火力既不猛,也不禁烧。我们十分熟练地缠了5、6个塑料袋,用最后一个扎紧收尾,这时候的竹竿,看起来既像顶部戴了一个红色的拳击手套,又像一根细长的火柴,十分有趣,惹得我们都满脸笑。最后,我们划燃火柴,将塑料袋点燃,待火烧起来,我们就慢慢举起竹竿,小心翼翼地,举起了高高的火把,在离“倒莲蓬”一米开外停住,准备寻找机会。
火舌随着微风吞吐着,两股黑烟也来造势,从空中不时滴下几滴塑料袋烧燃的熔解物质,砸到地上“嗞嗞”直冒烟,我们得不得不将竹竿保持一个倾斜的角度,以防被烫到。我的心也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庆,我们得快点,火势只有这一阵了。”
“嗯!”
我和表弟一直都很默契,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同时将“火把”拥到“倒莲蓬”下,尽量让火舌将“莲蓬”吞噬。
这真是一个宏伟的场面,“火舌”似乎很听话,一下子就把“莲蓬”裹了起来,黄蜂大军来不及哀嚎,也来不及舒展晶莹的双翼,便被火海掳去。
“嗒、嗒、嗒嗒……”黄蜂稀稀拉拉地掉了下来,落在枯叶上,落在沙地上,发出阵阵闷响,仅有三五只黄蜂成功逃离,它们或在空中盘旋,或是停在枝叶上疗伤。一切都发生在瞬息,瞧瞧地上的黄蜂,死的蜷缩着身躯,一动不动;伤的则多是缺了翅膀少了足,苟延残喘。真是触目惊心!再看看“莲蓬”,已被烧得毁了容,如同火灾扑救结束后的惨状,我们顺手将它捅了下来……
板栗林之役,是辉煌的一次战役,我和表弟都记得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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