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之韵
冬之严,严在天寒地冻;冬之厉,厉在寒风凛冽。
裸露在严冬里的一切,给人一种肃穆萧杀的感觉。如果用红彤彤来形容春天、绿油油来比喻夏季、黄灿灿来代表秋天,那么,修饰冬季最最漂亮的颜色里边也就只有白皑皑了。但白皑皑的一片,无论你怎么去联想,也无法与五颜六色来对比,更不用说与色彩缤纷来抗衡了。不信,你可以走向原野。
站在裸露的原野里,踏着软绵绵的枯草,看秋日里农人收割后庄稼所留下的枯茬,脑海里展现的却是昔日万物生长时的蓬勃景象,耳畔回响的仍是农作物咯咯作响的拔节声。你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春、夏、秋的某一时间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子,却很少去追忆去年冬季这里是怎样的一副天地。若不是嗷嗷怪叫的东北风把你吹醒,你的思绪还会在长时间地进行追忆。冬留给人们的记忆是浅显的。
然而,冬天又是美丽的。
冬之美,美在坦坦荡荡;冬之味,味在真真切切。
久居城市里的人,看惯了花花绿绿的世界,姹紫嫣红对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于是,他们不顾寒风凛冽,毅然决然地来到了外边的世界。
天仿佛一下子变得高远了,地仿佛一下子变得开阔了,就连昔日茫茫苍苍的树林也一下子变得稀疏了,横看成排,纵看成列,仿佛是一队正在等待你进行检阅的士兵。阡陌纵横于你视野,沟壑陈列于你眼前。哪里是高岗、哪里是平原,哪里有隆起、哪里有凹陷,你都会一览无余。你不会再因浮云遮望眼,更不会再因假象而被X。你的感觉,因之真实,你的心情,因之而开朗,你的激情,因之而高涨。此刻,永驻你脑海里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自然美,真真切切的原生态。残存在你身心里的疲惫、消极、困惑、烦恼统统被浩荡的东北风刹那间吹得无影无踪。严冬,原来竟也别有洞天!于是,你的心底,便体会出一种韵味,生发出一种魂魄来。
冬之韵,韵在粉妆玉砌;冬之魂,魂在蓄势待发。
没有不下雪的冬季,没有不着魂魄的冬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将天地装扮成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此刻,你走出紧闭的屋门,涌入你呼吸道的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清新;扑入你视野的是一种“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般的豪放。即使你不经意间走近一棵低矮的小树,那玉树琼枝也定会使你顿时眼花缭乱。你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冬天带给你的美!浸了雪水的树木,仿佛一下子退去了昔日的灰暗,粗糙的树皮间突然呈现出了一种生机蓬勃的绿意。那绿意,是一种进取的绿、昂扬的绿、澎湃的绿、令人遐想的绿。虽然只有这么淡淡的一抹,但这一抹却足以证明了冬季的生命没有萧条,冬季的魂魄正在蓄势待发!
(二)冬之花
霜花就是在此时此刻来到这个冰封的世界上的
霜花像一位绝顶聪颖的仙子,透过黑漆漆的夜幕读懂了人们的心思,借着晨曦微现的那一抹曙光,用仙子特用的灵气将凝聚在玻璃上的水汽幻化成了一副副令人心驰神往的图案。于是,早起的人们便立刻发现了她的倩影,凝神屏气地注视着那一片扑朔迷离的仙境,仔细地辨认着霜花所绘就的世界。此刻,孩子们早已喜不自禁、欢呼雀跃起来。白嫩的小手指指点着那一片片茂密的森林、苍茫的原野,或浩瀚的海洋、连绵的群山,抑或盛开的牡丹、怒放的秋菊,憨态可掬的小鹿、古怪精灵的松鼠……万千旖旎浪漫尽皆展现在孩子们那联想丰富的脑海里。大人们也往往被这美丽的霜花所诱惑,一时间,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姹紫嫣红的春天、硕果累累的秋季。
于是,这个冬日的清晨,因了霜花的精美、洁净,人们无不满心欢喜、精神振奋。
凝神静气地仔细一听,一阵阵唧唧喳喳、嘻嘻哈哈的银铃似的欢笑声便仿佛真的透过霜花而传递过来,眼前便也立刻浮现出一副群童闹春的场景来……
夜来的一场浓雾弥漫、漂洗了整个天宇,造就出了一个奇葩纷呈的世界。
说不清一种怎样的仙境,道不明这是一个啥样的世界,但见千树万树梨花盛开,簇簇草丛晶莹玲珑。那迎风摆动的寒柳,琼枝玉叶,像珠帘凌空,似天池飞瀑。两枝相碰,银屑曼舞,飞珠溅玉;那昨日还死气沉沉的冬青,今晓却银线镶边,玉粉饰面,宛如玉兰朵朵,温婉大方,恰似水仙片片,袅袅娜娜;就连早已干枯了的丝瓜藤,此刻也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展现着往日那柔弱灵动的身姿,那弯曲着伸向空中的触须,分明就是一个个玉钩银爪,欲把往昔的韶华大把地抓握、尽情地挥洒……
朝阳初升,薄雾隐退,那满目的银光闪烁着迷人的色彩,使人禁不住想起了传说中的天堂、梦幻里的世界。徜徉在这样的世界里,整个身心仿佛都变成了琉璃做的,空明澄澈、一尘不染。
那一霎那,所有的想象力、所有的词汇、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乏力,“美丽”、“神奇”,抑或是“超凡脱俗”等等都不能形容眼前的美景,都不能描述雾凇所带来的神奇。
总认为雪花是冬天的精灵,踏着季节最为寒冷的脚步凌空而来,以其炫目的洁白妆点着世界的神奇,播撒着天国的福音;总认为雪花是花中的最美,精巧的六角小花重重叠叠,凝聚成一朵朵盛开的白梅,自由自在地跳着绝妙的芭蕾,悄悄地绽放在萧条的枝头;总认为雪花是春天的使者,用她柔柔的温情温暖着冰冷的世界,滋润着沉睡中的一切;总认为雪花是梦中的仙子,衣抉飘飘,明媚亮丽,以其超凡清逸荡涤着世间的尘埃。
童年,我曾怀揣满满的憧憬,奔跑于风雪弥漫的田野,努力寻找一颗雪花结晶出的种子,想把她种在家中的院落,以期长出满院的童话;少年,我曾留恋于冰天雪地,和小伙伴们一起把无数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堆积,热切地期盼这由精灵组成的雪人能告诉我一个关于天国的秘密;青年,我曾伫立于大雪纷飞的校园,仰望苍穹,张开双臂,想拥抱一下这异域的天使,并以炫耀的口气向南方的同学描述着北方雪国那种特有的浪漫与静谧;中年,我定定地站在雪野里,凝望着一树盛开的腊梅,呆呆地出神,那焦黄的花蕾仿佛在提醒我“寒风中磨砺着风骨,冰雪中孕育着希望”的哲理。
或许是因了这份希望,我的整个世界在这萧条的冬季也变得唯美起来、热闹起来。
(三)冬之树
每当我看到迎着猎猎寒风站在冬天里的树木时,我的心里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深深的敬佩之情,不由得不对树木行已热热的注目礼。是因树的平凡、伟大,还是因树的坚强、坚韧,抑或兼而有之,我无法说得清楚,但这种感觉却又是那样的真切,以至于情不自禁地萌生出一种热辣辣的感动来。
冬天的树木,落尽了昔日的繁华,将铮铮铁骨尽皆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一任严寒肆虐、风吹雨打。一棵树就是一个坚强的战士,一排树就是一队严阵以待的哨兵,一片树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所有的枝条都刚猛毕现,所有的树干都昂扬挺拔。风越大,树木所焕发出来的不屈不挠的劲头就越足。期间,总有那么几声“嘎巴——嘎巴——”的断裂声,随之便有粗细不一、长短不等的枯干的枝条从空中跌落下来,砸在铺满落叶或枯草的泥土上,但这却丝毫影响不了树的斗志,亿万根枝条、千万个身躯尽皆团结,直至把风的威力消耗殆尽。目睹此情此景,我不免会从心底生发出一种悲壮来。冬天的树,一群真正的勇士!
无风的日子,树静默无语,庄严肃穆。远远望去,铅灰色的枝头与苍茫的天空融为一体,衬托着近处的田野、远处的村庄和城郭,将一抹淡淡的柔和融进一片安静祥和里。越冬的喜鹊站在高高的树梢之上喳喳地叫个不停,一会儿飞向空中,一会儿又落到树杈之中的安乐窝里;一刻也闲不住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在树下的草丛里嬉戏、觅食,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呼啦一声飞起,惊魂未定地立于枝头,灵巧地转动着滚圆的脑袋仔细地打探个究竟;倒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野鸡颇具风度地端着一副大将般的架子,简单地几个左顾右盼后便又威风凛凛、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接下来的一切,那锦缎似的羽毛在林间阳光的照射下反着熠熠的光。此时,林间仍是它们的天堂。虽不温暖,但却是一个避风港,一个提供食物场所的好地方。
落雪的时候,所有的树木都张开枝桠欢天喜地地迎接着这来自于九天云外的精灵,期待洁白的雪花做长久的停留。也就是一夜的工夫,树干迎风的一侧便附着上了一层细碎的雪花,而所有的枝条都鼓胀了起来,似有无数的银色花蕾拥挤在一起静等着骤然开放的那一刹那。常绿的松树上,一大团一大团未沾任何尘埃的积雪俨然是一朵朵盛开的白菊和牡丹。远远望去,花枝乱颤,粉妆玉砌,冷艳异常。此刻,树林间是安静的,所有的野草野菜尽皆裹着厚厚的雪被酣然睡去。若不是一只不安分的野兔一蹦一跳地在树林间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你甚至怀疑时间也被雪后的树木所焕发出来的那种朴素的美定了格。
素日里,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似一位沉稳的智者静观着冬日里尘世间的悲欢离合、盛衰荣辱,与袅袅升起的炊烟、一片透明的朝霞抑或一抹若有若无的白云,删繁就简地勾勒出一副副乡村、城市静美而又真实的画面。此时,一棵树,就是一树迷人的风景;一片树,就是一副绝妙的水墨丹青。
冬天的树是有旺盛的生命力和极强的感知力的。一场风霜,树就会增强一份斗志;一场严寒,树就会凝聚一份力量;一场雨雪,树就会退却一份宁重,还原一份生命的底蕴;一阵暖风,树就会焕发一份生命的蓬勃,吐露一份生命的气息。在这种不屈的抗争中,生命的年轮便又不知不觉地完成了一个圆满的扩展。
或许在人们的一个不经意间,也或许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凌乱的残雪就会在激情四溢的梅花中溶尽,先度的春风就会在鹅黄嫩绿的柳条上归来。
冬天的树木又迎来了如火如荼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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