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家门前有条小河。小河的源头是一个从山上狂奔而下的瀑布。河水不宽,最多就四五米,河水也不深,刚刚漫过我的小腿。它弯弯曲曲地从我们家门前流过。小河横跨整个村庄,把村庄分为南村和北村。我家住在北村,趟过门前的河水就是南村。河水从西往东流着,河的两边是倒垂柳。那些柳树生长的婀娜多姿、千姿百态。有的像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的似没有修饰的醉贵妃。有的伸着胳膊正在打呵欠;还有的挥舞着长袖在跳舞……
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基本上就住在河里了。每天早晨起来就光着小脚丫、穿着小裤头,赤裸着上身,提着小木桶,拿着小铲子,到河沟里去玩耍。河沟里有小鱼、小虾、小螃蟹。春夏之交还有小蝌蚪和很多小青蛙。我在河边的沙滩上挖一个小坑,里面灌满水,做我的水库。然后,从河沟里抓小鱼、小虾、小螃蟹,用小桶把他们运送到我的小水库中养起来。
中午,奶奶叫我回家吃饭。她拉长了声音对着小河喊我,我装作没听见。我们家离河沟很近,从我们家走两米平地,再下19个台阶就是河沟了。奶奶颠着一双小脚,下台阶很不容易,于是她总是在台阶上大声地呼唤我的乳名,我总是假装听不见。奶奶说:“小祖宗,你耳聋吗?”我说:“奶奶,我听不见,我在玩。”没有办法,奶奶就端着饭碗,一级一级地往下走,她走下台阶,来到我的身边,揪着我的耳朵说:“淘气包,吃面条。”于是,我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大碗面条,就接着玩我的小水库。
河沟的边缘地带,有许多泉眼,这些泉眼有的是喷泉,它们会涌动;有的则是慢慢的渗水,咕咕嘟嘟地往上冒泡。无论如何,泉水边上都有一个深深的水坑。这个水坑里的水特别干净。不但清澈见底,而且甘甜爽口。村里的人们都吃这些泉水,他们用这些水做饭吃,一般是就近取水。我玩得口渴的时候,就用双手捧起那泉水大喝几口。
夏天的时候,我会爬上我们家门口的老核桃树,把那些青绿的核桃摘下来,然后埋在河沟的淤泥里,等上面的绿皮变黑了,找出来砸开,吃里面白嫩白嫩的核桃肉。那实在是一种纯天然的享受,至今在睡梦中还砸吧那甜美的味道呢。
河沟不但是孩子们的天堂,也是妇女们洗衣服的好去处。每天艳阳高照,河边上的青石板上就成了妇女们的天下。我的母亲和姑姑都是这个队伍中的一员。她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议论着村子里的家长里短,什么三叔叔家的儿媳妇要过门了;什么二爹爹家的闺女回娘家来了;什么村里的哪个小伙儿和哪个姑娘恋爱啦,都是她们议论的话题。有时候说话太专心了,连衣服飘走了都不知道。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帮助他们捞衣服。
有时候,我一个人站在河沟里,看着哗哗流着的河水,就会想这些河水是流到哪里去呢?我经常就这个问题问我的爷爷。爷爷总是捋捋胡子,笑呵呵地说:“你看,这河水是向东流的,东边是哪里呀?是大海。那里是水的老家,有老多老多的水啦。那水里有很大很大的鱼虾,还有海狮、海豹等等动物……”我想,那我顺着河水向东走,一定能找到大海,看到那些神奇的动物。于是,有一天,我就带着饼干从家里出走了,我顺着河沟走啊,走啊,走了很远很远,天都黑了,也没有看见大海。我吃完了饼干,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就趴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到了大海,看到了很多很多五颜六色的鱼虾,还有海狮和海豹。突然,有个叔叔把我叫醒了,我一看天都黑了,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看见那个叔叔对我笑着说:“告诉我,你爷爷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家。”我说:“叔叔,我认识家,就是顺着小河往西走,可是我走了一天,实在走不动了。我爷爷叫张宗良,你背上我,把我送回家好吗。我想去看大海,可是大海太远了,我还是等长大以后再看吧。”说完这些话,我伤心地哭了。他却爽朗地笑了,说:“这么说,你还得叫我一声舅老爷呢。不要哭,等你长大了,你一定能看见大海。”于是舅老爷就把我送回家去了。
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妈妈已经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看见我回来了,一个个都非常激动,好一顿感谢舅老爷。从此以后,每天傍晚,爷爷都会把我管得死死的,不叫我离开半步。他们都劝我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文化,长大了,有了文化,就可以坐大火车去看大海了。
光阴似箭,眨眼几十年过去了,我早已经告别了故乡的小河,来到大海边工作和生活了。可是在工作和生活之余,我会十分思念我的故乡和故乡的小河。是童年那美丽的梦幻般的小河把我引到到大海边的。大海曾经是我的梦想和远方,而今他是我的第二故乡。虽然说“久居烟台成故乡”,但是我依旧怀念故乡的小河,太行山故乡的小河啊,我思念你,你是我童年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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