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从落叶的深处和遥远的边缘吹来,吹动城市脊背上孤零零的小屋。四个人围风而坐,把似砖非砖的时间之墙一次次推到又重新砌起。
先锋诗人W君风尘扑扑从远方归来,又回到出发的起点。他像风一样流浪飘泊。W以风一般沙哑的声音说,几年没玩了,哥们,聚聚吧!我这几年活得太累,像一只吐丝织网的蛾子,我终于冲出了笼子,想快活地活那么几日。他的语气凝重而又沧凉。于是,几个文友点头成。约定某日去S君家小聚。S君住在市区,家在七楼。那天,阴雨连绵,秋云低垂,当我在楼下叫喊时,S君站在阳台上向我招手,衣袖里飘出几缕云烟。
S君是个讲究居住条件的家伙。他的家室装潢颇有档次和水准。无论墙纸的色泽,还是家俱的设计以及灯具的配备,均显示主人追求典雅和温馨情调之匠心。这时,S君笑着说,他俩都来了,在等你呢!我们上去吧。原来,S君对房子进行了独特的改造,利用楼顶的空间,用石棉瓦盖了一间小屋。我走进小屋,W君和C君站在小屋的外面欣赏城市的风景。我与二人打过招呼,选了一个角度鸟崐瞰城市。我似乎站在一个孤独和伤感的高度上。我只要向前跨出一步,就可以与慈祥的死神结伴漫游地狱和天堂。在这个高度上,我孤立无援,如同上帝的弃儿。我伸出手臂可以扯下上帝乌有的胡须。我觉得上帝在时刻躲避着人类,如同躲避错误和问题。我收回视线,像一只鸟进入有限的航线,不得不注视眼前的景点。梯次辚比的建筑物像巨大的胃吞噬着时间和空间。金融大厦似乎为某些人创造财富又为更多的人制造贫穷。电讯大楼圆锥形尖顶像恐怖的针管,在每时每刻吸取芸芸众生的血。这时,S君在小屋里招呼说,都进来,家伙摆好了。我听见桌上响起马麻将的摩擦声,尖锐而又沉闷。
四人打了风头,W君坐东,我坐南,S君坐西,C君坐北。打风头是为了让每个人坐在他该坐的位置上。这种排位法既毫无意义又价值连城,坐在上下手的家伙说不定胜得心花怒放,而自己则败得山穷水尽。这是在秋天集合起来的四个方向的风,四个人,四种风,具有重量和颜色,怀抱目标和期盼。这些风暂时躲避着世俗的喧哗和骚动,让世俗的得失与恩怨滚开,新的一切从否定开始。
窒外的风打着唿哨从小屋顶掠过,薄薄的石棉瓦在微微摇晃,如同在风浪中挣扎的叶舟。我们开始摸牌。先锋诗人W君打出一张红中后说,S,你这屋在风中就像摇篮在颠簸,把我们四人摇到地上你就是成了鬼魂,也要接受我们三人对你的`审判。S君说,大家都是鬼魂,你审判我也不能起死回生嘛。S君见我伸手拿红中便抢了过去说,碰红中。盘中翻的是五条钻,红中代五条。我是四六条,吃上红中是压当牌。S君见我不悦,便说,是你的牌跑不掉,不是你牌你愁也无用。几小圈不知不觉过去,我抓的牌其臭无比。下手S君已啃了我两口牌。我不让步地说,S君,你坐我下手,今天你是输定了。我们开局就结了“仇”,我不和也不给你牌吃。我说着随手扔出一张八万,S君捡了过去说,P君,我吃你三铺牌了!S说着亮出发财,在牌尾扛到一张七筒,喜笑颜开地说,扛上开花!边七筒!诗人W无比婉惜地看看自己牌说,我抓了四只钻,正在天和跑风,这下泡汤了!你们这些鬼净瞎捣蛋。我喂下家三铺,代付三家扑克子,我内心暗暗叫苦不迭。四个人,四种风,在有限的桌面杀出无限的希望和失望,小小的牌桌如同险恶的江湖,只要你是风,这个江湖对你具有永恒的诱惑。
四个人不再关心秋风是否吹走楼顶上的小屋。比雨云更黑的云从牌桌上升起。四种风形成的漩涡,要把具体的失败者卷入黑色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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