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阅读：月是故乡明

　　临近中秋，老家送来自制的月饼。儿子惊呼，老父憨笑，妻子高兴。儿子惊叹如此大的月饼到底是怎么做的，而不用吃发酵粉做的馒头了妻子当然高兴，老父却看了家乡月饼好久。

　　“飞飞，见过这么大月饼没？确实有车轱辘大吧？！”摸了儿子的头，老父一脸温馨。

　　月饼真的很大，直径近一米了，金黄的皮上点缀着红绿的花，很喜庆。儿子一脸渴望，呵呵，其实我也想吃，拿刀切开。一层绿，这是抹了香豆子的，一层咖啡色，是抹了胡麻的；一层鲜红，是抹了红曲的；一层金黄，自然是抹了金盏花的……一刀下去，层层叠叠，煞是好看，一缕麦香沁入心肺。

　　儿子拿起一块上绿下红的咬一大口，直呼好吃，眼睛就盯上金黄那块，看了儿子贪婪样，老父就建议和儿子分吃，这样就可以吃到每一种颜色月饼了。“知我者，爷爷是也！”儿子兴奋，老父幸福，就给儿子说起以前的事情。

　　时至八月，是故乡农事最忙的时候。几场南风，昨天还绿油油的田野一夜变黄，到处人喊马嘶，一幅热火朝天的收获景象。往往天还未亮就会去田里干活，直到日落西山星光满天。在劳作歇息的片刻，母亲就开始算日子了，还有几天几天就是八月十五，快点干，到八月十五休息半天！半天的休息呀，多诱人的消息。于是一家人继续挥汗如雨，似乎没了刚才的疲劳。一天天的劳作中田野就空旷起来，打麦场上麦垛却如雨后的蘑菇般冒出来，挤挤挨挨鳞次栉比。

　　映了月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姐姐帮母亲做饭，哥哥帮父亲给骡子铡草，月色下铡刀雪亮，一弯月亮没入青草，嚓的一声，一院子青草香。吃过晚饭，一家人会在门前坐了吹吹晚风。一弯明月挂上树梢洒下一地清辉。月光是那么柔和，月儿羞羞暖暖地看了我，有的地方泛着金黄，有几处就是古铜色，还有几处就是那种青灰，还有说不出的颜色，无一处不透着纯真，无一处觉得难看。越看越觉得月儿似乎在和我说话，说了什么呢？却又想不出来，但月儿确实就那么媚媚暖暖地看了我的呀。树影婆娑，朦胧而又宁静，似乎枝间鸟雀羽翼的摩擦都能听到。田野里一片和平静谧，麦捆子像士兵般肃穆静立着。秋天的夜极高，是那种泛着蓝色的青黑，银河清晰极了，像一条玉带，不，是一条镶嵌了钻石的腰带横过天空，静静地搭在黢黑的山脊上去了，这是牛郎星，那是织女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卡卡的轻响着，母亲就说明天开始犁地吧，这活稍轻松点，麦子我和娃们能顾住了。说话声很轻，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耳朵中痒痒的，月儿就更朦胧了。

　　中秋节的前两个月夜，母亲和姐姐没有陪我看月，厨房中响着锅碗瓢盆的声音，是在做月饼了。在风箱的啪啪声中，一股白色烟雾在屋顶笔直升起，没有风，烟雾就像故乡校园里那根笔直的白杨树旗杆。慢慢地升起，有好几个旗杆高了，很有质感，仿佛真的可以挂上旗子，再高，淡了，伸入青蓝天空不见了。第二天早晨，五六个车轱辘大的月饼在屋檐下晾着。其中必然有一个没点颜色雪白的月饼，这个就是献月的月饼了。真怪，其他的月饼只有花点，但这个却又有一个凸起：在一个圆圈中一只胖乎乎的小兔子！红眼睛，大耳朵，三瓣嘴，短尾巴！母亲手巧，常有人半夜请做献月的月饼，周围还有好多小圆圈。幼时好奇，于是知道了月亮上住着美丽的嫦娥仙子，常捧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后来会看书也就知道了吴刚和桂花树。

　　中秋到了，太阳顶到西山顶就回家，呵呵，休息半天的愿望没能实现，但能早点回也不错了，黄田在地，没有人敢偷懒的。往往会做了好饭，最好的就是杀一只自家养的鸡！饭还没好，一轮圆月上树梢，开始献月。将餐桌拿到院子中央，月饼居中，周围是西瓜苹果之类，还有一碗清水，收拾好一切，母亲退后，父亲将面兔儿切下一块，连同瓜果各拿一些放入水碗，虔诚地端起，对了圆月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向屋顶扬去，一道水花在月色下有了斑斓的色彩。月色下，家人开始享用比平日丰盛多了的晚餐。好奇地问起为啥不是母亲来献月?那轮金黄的圆月就像母亲般的温柔呢。于是知道了故乡的风俗:男不祭灶，女不拜月。现在还能记得父亲那孔武有力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后来我做这件事时会想起叮叮伐木的吴刚！呵呵，现在明白，嫦娥是女仙子，主管人间饭食的是灶王爷！呵呵，可爱的古人们。

　　晚饭中，父母就会谈论今年的收成，也会告诫我们姊妹几个：皇天不负有心人！看看，咱们家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夜风中，树影晃动，一地碎琼，自家养的鸡，肉真香！香喷喷的月饼吃了一块又一块，有一年我吃的过多撑断了裤带，惹得一家人大笑，震得月儿发颤。现在哥哥姐姐还会不时地提起此事，我很是为这事苦恼过，现在想来，其实很不错，在父母起早摸黑的劳作下，家中终于有了可以撑断裤腰带的粮！

　　家中有了粮，我们也长大了，各奔东西，很难在一起过中秋了。母亲走了，哥哥搬去敦煌，姐姐去了玉门，父亲老了，时会忘记昨天说过的事情。

　　吃着家乡的月饼，父亲饶有兴趣地给儿子讲过去的事情，包括我撑断裤腰带的丑事，儿子笑得前仰后合，搓着鼓鼓的肚子！

　　中秋节到了，妻子却必须在赶去百里外的单位上班，一位新婚的同事电话说是要我替班。虽然有点为难，但我还是答应下来了，能团圆一家算一家吧。去学校看学生上晚自习，奋笔疾书的沙沙声溢满整个教室，心稍慰。

　　回家打开电脑，几百条祝福中秋的消息，也有没法和家人团聚的埋怨。虽说是团圆的日子，但为了生活，有多少人背井离乡；为了将来，有多少学子挑灯夜战。突然明白，故乡就是根！走的再远，故乡那轮明月终究在心中暖暖地照着。父亲悄悄走过来，“我献过月了，你哥你姐也来过电话了”。我鼻子一酸，又想起那晚，母亲打理好一切，退后，父亲猛地扬起一道璀璨……

　　手机震动，又一条短信：老公，我在窗前看月，你在看吗？我回复：在看！其实这边天阴。但我真的看见一轮明月，那么圆，那么亮！

　　心中有牵挂，距离再远，心也是近的；心中有梦想，再苦再累，心也是暖的。

　　故乡的明月哦，洒下一地朗朗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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