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雨,一场冷似一场。透着寒气的秋雨密密匝匝地散落到地上,掉落在临时汇成的小河里。小河沿着马路一边流淌,从东到西,最终在42路站牌一往无前的奔向地下水道,混合着各种杂物流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站牌对面矗立着一长排大白杨,白杨被统一修理得只剩三分之一的枝条,枝条上此刻缀满了油亮的叶子;余下树的三分之二像伞柄一样直直矗立着。如果想去欣赏那簇簇黄的树叶的话,你不得不伸长脖子、抬起头,直直往上望去:雨细细密密的穿过叶子,偶尔带落几片湿漉漉的叶子,叶子被雨滴击打着晃晃悠悠的落到小河里、用砖铺成的人行道上。一阵冷风袭来,树叶更大片大片的坠落、雨也斜斜的侵入站牌这边超市的房檐下,惊得躲雨的人们一阵阵哆嗦。
公交车迟迟不来,候车的人们蠢蠢欲动。慢慢悠悠来来回回的出租车勾走了其中几个;剩下的继续站在房檐下候着,也有几个人进入了超市里。超市里暖和干燥没有湿气,但地方狭小盛不下几人。麻雀大小的超市货物却很齐全,胡乱的布局显得地儿小了不少。进的人多了,本就地儿小的超市更显拥挤。超市的小零食部分放在四方浅口盒子里,有的甚至直接放到了地上。小冯想买点儿什么东西,犒劳犒劳自己的五脏庙,还没转半圈这买东西的欲望就被一个意外打消了。在她小心往里走的时候,一个微微转身把装零食的盒子碰掉了,哐当一声响——很是尴尬。
低头快速溜到超市外面,小冯顺着道路向西边遥望而去,公交车仍旧没有来。才三点半多一点儿,天已经阴得如六点一样。想着冬天这就要来了,心里顿时一股烦躁,脑子里忽地冒出时下流行的口头禅——。看一回再看一回,车还是没有来,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哼哼唧唧地抱怨了。一手撑伞,一手拎着电脑包,来来回回,嘴里嘟囔着瞎晃悠,显得越发焦躁。
多半个小时过去,连公交车的半个影子都没有。雨伴着风还在密密地下着,只是外面的天突然亮了起来,想必是风刮得太大吹走了乌云,人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其他的人们或者频繁的出入超市,或者站着发呆,还有两个妇女站在一起聊天,剩下的大多数手里都抱个手机,时不时动动大拇指划拉几下屏幕。公交车晚到的情况似乎很平常。小冯不知道多少次的从超市里走到外面,撑开伞到站牌下,向车来的方向眺望,之后重新走到房檐下合上伞走入超市。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嘟囔着抱怨着。人们并不介意给她稍微让一下路,因为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公交车来了没有。
小冯的抱怨越来越多,平常的气定神闲早不知飞到了哪个国度。跟小冯一起的小赵突然一把扯住她说公交车还有四站就到了,小冯霎时被喜悦淋了满头,高兴得直想吆喝几句。喜悦落下的同时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也开始产生怀疑。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她是怎么知道的。
小赵没等她问询出声就说,是小云的朋友从一个相关软件上查到之后告诉她的。小冯和小赵两人表示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软件,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才待一个月不到就已经落伍这么多了。
十分钟过后,车终于来了。
带着一身的湿意、冷气,人们鱼贯进入公交车里,小冯的电脑包上附着着一层细细的雨珠。她直接用大衣衣袖从左到右一一擦去。
待人们全都上车坐稳,车子并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停了片刻。等到人们开始不满的低声嚷嚷,公交车才吭吭哧哧的破雾而去。窗户外自然被朦胧的雾气包裹住。透过窗户,做最后挣扎的树木因为这雾气,倒显得苍翠欲滴了。小冯突然想起她们宿舍的窗户似乎还没有关,校长夫人一定会去检查并且关上窗户的吧,一定会的!
(二)
九月初将尽的时候,小冯赶上了下乡实习。现如今自己的国家已经达到了基本小康,然而众所周知,即使是最发达城市,贫困依然存在着。生存、生活很多事情本来就难以面面俱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赶上上山下乡大浪潮,这次大浪潮给人们留下许许多多刻骨铭心的东西,包括“下乡”这个词。小冯一想到这词,难免热血沸腾,对即将到达的小山村充满了期待。即使不复当年境况,也该照猫画虎,有相似的感觉吧。
与小冯一路的还有另外四个同学,一个脸熟,三个完全面生。和脸熟的坐在一起,三两句话就热络起来;不熟的互相询问几班几楼几宿舍也能搭上几句,一番询问过后各自沉默,只顾瞄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了。不多时,除了司机,所有的人都扭过头看向窗外。疾驰而去的柳树、杨树、无水干燥的土地、无碑的大剌剌闯进视野里的.坟堆,入眼的没来得及入眼的都吸引着这一行人的眼。
这些都是知名作家小说里一遍又一遍描述过的画面,怎能不吸引这一群与世无忧的年轻人的眼目。
然而,真人不如照片,看景不比听景。
偶尔飘掠而过的小村子,越来越窄的道路,小冯的心渐渐忐忑起来。想想宿舍里的家当几乎全部搬了过来,身边还有三四同学神色淡定地端坐着,随之暗暗地沉下心来。在小冯眼睛粘在窗户外面仍旧兀自空想的时候,车停在了一个大铁门前面。这就是她们在未来几个月要待着的——希望小学。
小学左面是一条供人来往的土路,右面一大片的空地,空地往后有两户人家并列,坐北朝南;再往右是倒塌的土墙堆,无人居住的土窑洞,一岁一枯荣的野草遍地,接着往右两米来宽的水泥路和路那边的人家了。小学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枯草野树,养鸡场,道道田垄,另一村落,另一乡镇,常年静默的睡佛山终于挡住了视线。
灵光乍现,旧版《女子监狱》的画面在小冯的意识湖里升起,画面刚露头又似被顽皮的孩童扔石头一般砸到水里去了。
喇叭声响起,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小跑过来开了大门的锁,哐哐当当的。她一边拉门,一边往车里看,右额边顺下来几缕黑色刘海,柔柔的遮住了巴掌大小的脸,脸上无多少褶皱,却有些干瘪。大门往两边张开,发出的声音恍若来自久远的过去,沉淀着的土红色绿光很笨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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