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乘着私家车去了一趟北京,是陪朋友看病,也就两天吧。一个来回下来,有些小感受,随笔一记。
一、天气
临行的头一天晚上,我就在想,北京应该比我们这里热。网上看了看天气预报,说是明后两天有雨,气温要降,不禁欣然。不过,听新闻里说,北京几天前遭了水灾——这真不可思议——还死了十几个人,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人又惴惴不安起来。——我们不会也碰到这样的情况吧?还好,虽然出发的时候天是阴着的,但走了四个多小时,直到中午抵达了目的地,雨都没有下来。
北京实在是太热了。一下车,那股热流就顺着裤腿一个劲儿往里钻,随后,全身好像被一个热熨斗过了一遍,汗就下来了。就近找了一个小餐馆吃过午饭,感受着空调散发出的冷气,实在不想到外面去。虽然已经搁下了碗筷,虽然已经付了帐,虽然被服务员没少白眼,可餐厅里的阵阵凉意依然使人恋恋难舍——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被饭前室外那些擦肩而过的热浪带走了,只想这样清凉地呆着。
到了傍晚,雨才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但房间里仍然觉得热。开空调吧,又怕吹坏了体质单薄的病人,于是只好脱成赤膊。躺在床上,身子下边都是发粘的,看电视、看书,完全集中不起注意力,就连想心事都会由于燥热而中断。
北京这是怎么了?阴天都是这样子,晴天可想而知。最高气温也倒罢了,夜间的最低气温应当也有二十七八度。是碳排放过量?还是温室效应作怪?不得而知。
每隔几年,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都会来一趟北京。自己清楚地记得,最早的一次是二十多年以前,同样是八月份,可那时感觉气温很是宜人,不像现在这样热得什么都不想干。想想那些天天要挤地铁的人,想想那些天天要乘坐闷罐一般的公交车的人,我打心眼里为他们发愁。
我真搞不明白,“北漂族”们还要一年接着一年,在这越来越让人受不了的闷热天气里飘多久,才能熬到所谓的出头之日。如果换做是我,梦想、追求、激情等等,或许经过如此的一个夏天,就会被高温酷暑炙烤殆尽,变成了一片枯黄的叶子。——我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随便说说,不当真的。
二、看病
朋友得的病叫过敏性紫癜,在地方上一所比较大的医院里看过,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尿检、血检都已经正常,但他听别人讲,这种病要吃中药才能彻底痊愈,于是就赶来北京,想看看中医。
经一个北京的熟人介绍,我们第二天早晨冒雨到了四环之外的一家医院。进了诊室,我们见里面的一位女病人正在家属的搀扶下,一边从坐着的凳子上慢慢起身,一边和医生点头:“您抽时间还得给我弄一弄。”“感觉好多了吧?咱们过几天再治治。”医生笑着说。
那个病人出去以后,朋友把几张x光片递了过去。我当时就很好奇,因为我了解过,紫癜属于血液和免疫系统方面的疾病,与骨骼等好像并不搭界。——莫非是我见识浅薄,如井底之蛙?
“你看看,”一位老年医师将四张片子插在阅片灯上,对着对面坐的年轻医生说,“能看出些什么?”
这四张片子,有两张是正侧面的胸片,还有两张照得是颈椎的正面和侧面。我也仔细看了看,颈椎仿佛有些直,不是那种柔和的弧度,而且,第四和第五个骨节之间明显还有点增生的阴影。
“脊柱不正常。”果然,年轻医生也这样说。他指着颈椎片,“你们看,已经变形了,弯子都快成直线了。”
“是这样的,”老年医师做了个手势,似乎在往长拉一条线,“我们治病不看你得的是什么病,而是找发病的根源。这就像一个灯泡灭掉了,表面看是灯泡坏了,而其实是电线的原因;如果线路有问题,灯泡换了,照样还会坏掉。”他歇了一口气,接着说:“紫癜是血液病,可你过去为什么不生这个病?就是因为你现在的神经,也就是我说的线路出了问题。”
“那您说怎么治?是吃药?还是打针?”我在旁边急切地问。
“呵呵,”他从手跟前的药匣里拿出一样东西,就像针灸用的银针,“这叫小针刀,有尖,还有刃。我们就用这个将病人——”他的手指点了点正面照得那张颈椎片,“将病人这些粘合在一起的神经弄开。弄的时候,先是一点一点扎,就像邮票上打的那些针孔一样,然后再剥离开。这样,病人也不会感到有多痛。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等再拍片子时,神经都各归其位,恢复正常了,病也就好了。”
不对——我一面听医生讲,一面琢磨——他的话看似有道理,但有的地方说不太通:比如,小孩子得紫癜的也很多,难道也是神经的问题?比如,怎样才能证明是“电线”出了问题,而不是“灯泡”坏了?再比如,如果仅仅是“灯泡”坏了,而不是“电线”的问题,那么整理“线路”岂不是缘木求鱼,忍受痛苦不说,还白白浪费功夫……
“您这样治疗得多长时间?”我的朋友还在向医生询问。
“这要看情况。每周治疗一次,然后拍片子,一直到神经都理顺了为止。”老年医师笑眯眯地回答。他抬起头,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你们进门时都看到了,那个病人得的是带状疱疹,治疗了两次,痛楚减轻了很多。她原来疼得厉害,现在好多了。”言语之间像是在不经意地解释。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疑虑更重了。按我想的,他的这种医术,如果治疗朋友的颈椎增生应该最为有效,可他偏偏提都不提,而是一再地说可以治什么带状疱疹等等;况且,那个女病人到底得的'是不是带状疱疹,我们根本就不清楚。——想到这里,我打定了主意,那就是,带我的朋友走,去别的地方找别的医生看。
“我们是外地的,不大方便……”我的朋友仍在试图和医生探讨。
“就是,”我侧过脸向朋友递了个眼色,“我们急着过来,没有准备,需要回去安顿安顿,再赶来找您。”说完,我拉了拉朋友的衬衫。在我的示意下,我们一起离开了这家医院。
——我的经验告诉我,那些近乎可以包治百病的医术,实际上最不可靠。
随后,我们又折回离市中心不远的另一家医院——这也是来京之前事先联系好的。在那里,是血液科的一位主任药师给我的朋友看的。他说,你的病是过敏性紫癜,关键是要找到过敏源,今后不要再去接触,病自然就会好;吃中药可以补气血,但对于你所得的病,并没有多大帮助。听了医生的话,我在一旁替我的朋友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至于查找过敏源,我们那儿的地方医院也开设这个项目,回去之后做一个就是。
三、高速路
带着看病之后轻松的心情,我们决定马上返程。
雨仍在下着。即使雨天里,来来往往的车辆照样很多,偶尔还可以遇见堵车的场景。——北京不是实行限行吗?怎么车辆好像还是有增无减?在这样惹人心烦的拥拥堵堵之中,我们的车子走走停停,用了很长时间才出了市区。
走高速的时候,我往往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上,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一些话题和司机攀谈,为的是让司机常常处于兴奋状态,不至于打瞌睡。
过了八达岭,雨停了——这个区域以外好像并没有下雨,因为路面上一直都很干燥。一眼望去,高速路恰似一条长长的带子,绵绵无尽地延展到天的尽头,在这条带子上长久地行驶,人是很容易犯困的,这就如同顺着一部悠长而平缓的滑梯往前出溜,起点和终点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只有滑行时陶陶然的感受伴在左右,所以打一个盹儿太自然了,反正那一瞬间和漫长的旅途比起来,无非是沧海一粟。于是,在这沧海一粟的恍惚中,许多车祸就酿成了,许多生命也就驶往了另一条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
车子疾驰着,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丝毫不觉得单调和寂寞。就在走了将近一半路程的时候,突然,我看见前方像是有个瓦片一般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被丢弃在了路面上,不远处,一辆停着的轿车不住地打着双闪。我还来不及提醒司机,就觉得车子微微晃了一下——我想司机应当也已经发现了——然后就从那个扁平的物体上颠簸着碾了过去。车速慢下来。司机说:“后轮扎破了。”
停在路边换轮胎的时候,我问司机,那是个什么东西。司机说,一定是卡车跑丢了的刹车毂,我躲过了前轮,车速太快,不敢使劲打方向,后轮还是压了上去。——这让我联想起了几个月前杭州客运司机吴斌的事迹。原来,发生那样的事并非偶然。如果刚才两个轮子同时碾过去,如果猛然打方向,如果……我不敢再往下想。我感觉我的脊背上好像已经流下汗来,虽然一辆辆车子从我眼前呼啸着飞驰而过,掠起了一阵阵凉爽的风。
当那个熟悉的路标映入眼帘,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那种归家的感觉霎时便亲切地溢上了心头,弥漫至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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