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教书生涯,养成了我睡得迟、起得早的习惯。
这次正好周六,从单位上一回到家里看见夫人找来兽医,说是家里养得一头牲猪高烧,烧成了肺炎,要给猪打针、输液,不然的话,那猪命朝不保夕。
本来那头猪(毛重也在一百二十来斤),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兽医给它打针时,它总是生犟死犟,兽医有些拿捏不住。于是让我帮他打下手,就是死劲地牢牢按住那头猪的四条腿,不让它乱犟就行了,三四大瓶葡萄糖玻璃瓶的药物,要输入进这头猪的血液里,就这样我死死的按着这头猪,等输液结束,已经是深夜上十点钟了。
兽医洗罢手,收拾好医药用具,也起身走了。我看这头猪气息奄奄,不忍心再把它赶进栏圈里。就与夫人商量,将猪放养在我家屋后的院坝里,说这个院坝,下面有几根红砖砌成的柱子,上面是用水泥钢筋浇筑的混凝土楼坪,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再说屋后是一展平原的农田,东面相邻有两栋房屋,即使从东面上到公路上,也要爬几十步台阶。如果从西边我们的房屋与邻居房屋之间的行子里上公路,也有几步高坎,台阶也较高。我们猜想这头只尚存一口气的牲猪,是怎么也不会上公路的。就这样我们就把这头猪放养在屋后的院坝里,只是给它身旁丢了些稻草之类的东西,以便让它睡觉时可以取暖。
一切都准备停当后,我们再一次走进生病躺卧在地上的牲猪跟前,用手摸了摸那头猪的一对大耳朵,似乎高烧退下来了,体温下降了不少,于是放心的拉灭院坝的电灯,外面一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关上后门,我们从吊脚楼楼梯间爬上一楼,吃饭、洗澡、睡觉去了。
那一晚,月黑风高,我们睡在卧室里,窗户时不时的扇动,窗扇吱嘎——吱嘎——不停地发出响声,看不到一丝光亮,完全像锅底一样的黑。
“真是个鬼天气!”我悄悄地合上外套,起身下床,拉亮电灯,室内亮堂了血多。心里还暗暗地嗔怪着。
“干嘛呀!深更半夜的。”夫人被我拉亮的电灯,强烈的光线照醒了。
“你看这天气,似乎马上就有大雨来。还不是不放心外面的那头猪撒。”我小声的回答说。
夫人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也欠起身子准备起床。我见了急忙制止她,说:
“你就不用起床了,我去看看后,马上就上楼来。”我用手把夫人按到了床上。
我拖着一双拖鞋,随着“沙沙——”的响声,很快我就下到一楼,又从一楼下到吊脚楼,拉亮电灯,开门,一股湿润的凉风直往屋内灌,不禁使我打了个寒颤。顺手又拉亮外面的灯亮,看那生病的猪睡在稻草上,见有人来到它跟前,那头猪“哼唧——哼唧——”几声后,也就又熟睡了。
我轻轻地退到屋内,关好门。蹑手蹑脚地,上楼继续睡我的大觉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五点多钟,我麻利的穿好衣服,裤子,去厨房热水洗脸、刷牙,等一切都搞完了,才下到吊脚楼,打算去关心关心那头生病的牲猪。
当我拉开后门,隐隐约约只看见水泥地坪上凌乱的稻草,根本不见那头猪的影子。
“要不然,那猪打针后体力恢复了,跑到一边去了?”我在心里这样子想。于是,在四周玉米地里,不停地“啰呢——啰呢——”的大声叫唤着牲猪,还是不见动静。
夫人也下了楼,见我在寻找牲猪,她也不停地“啰呢——啰呢啰呢——”呼唤,无论我们怎么呼唤,都无济于事。
我们心里知道,这头猪即使不生病,好模好样的,也爬不到我们屋大门前的“三一八”公路上去呀?更何况它还在病中,那就更不可能……
有一个不好的念头闪现在了我的眼前,莫不是别人下到我们屋后的院坝内把这猪偷猪了?
我们心想猪不可能去人多的地方,只能往庄稼地里钻。于是沿着地头上的路一路走下去,边走边听,看看能不能听到猪呼哧呼哧的声音。我和夫人也分头找下去了。
耳边夫人呼唤猪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我已经走了很远。农村的路边没有灯,这清晨天还没亮,让夜尽情地潇洒于空间和时间,这是纯粹的夜,白天农忙喧嚣的人声、机器声这时都被夜吞噬掉。静,使你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不由得集中了精力去听;暗,让你对任何带光亮的东西敏感起来。田地里新坟头上的花圈被风吹得飒飒直响,白白的纸互相拍打着。偶尔在路上驶过的摩托车给夜划出一道伤口,破坏着静与黑暗,庞大的夜有着超强的自愈能力,又迅速恢复本色。
根据世上物资不灭定理,这活溜溜的'一头猪,总会应该是存在的呀!既然有人为,那一定会留有线索的。
我们在屋后田地里的角头角垴,那里都找高了,没有。我们又分头一个从东头邻居家屋旁的台阶上到公路去找,一个从西头我们自家屋与邻居家屋相邻的行子往上找。找了大约一两个小时,反正我在西头顺着公路是“巷子里赶猪——直去直来”毫无收获。夫人朝东边方向寻找,女人嘛!就是比我们男人心细一些,一是她仔细观察了路上有没有拉猪脚在上面划得印痕,二是挨家挨户打听有没有发现,早上有人从路上弄猪过栈。其中就有一对与夫人平时相处很好的夫妇,对她讲,他们早上起床很早,起来时天还只麻花亮,在打扫阳台清洁卫生时,看到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赶着一头猪从他们家门前往下去了,究竟把猪弄往何方,他们也是不很清楚。
夫人根据这一重要线索,顺藤摸瓜。得知是我们家附近一个开早餐的娃子,把猪弄到了一个开红肉店的老板家里了。
当得知这一消息后,我在心里狠狠地责骂了那个偷猪的人。
“这不是名副其实的大白天的抢犯么?”
“既然不是自己家的猪,也不能偷呀!”
“真是良心让狗给吃啦!”
责怪归责怪,骂归骂。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啦,那就得找当事人一起去处理。我们没找到那个开早餐店的小伙子,倒是找到了开红肉店的老板。据他说,是那个开早餐店的那个伢子,非要把这头猪赶到他的猪栏里来的。
于是,我们为了进一步证实,他栏圈里那头猪是不是我们家那头猪,提出要前去栏圈看看。卖肉的老板领着我们到猪栏里去查询。一看,果然就是我们家丢失的那头生猪。这时候,看那平躺在圈里的那头猪,喘着粗气,已经气息奄奄,只怕是快不行了。再过细看那猪身上,遍体鳞伤,一对大耳朵赤红发亮。很显然,这头猪是那开早餐店的伢子,生拉硬揪,还少不了棍棒的撵打。
本来就在病中的牲猪,虽然经过抢救医治,病情有了好转,但是经他这样撵打、生拉硬揪,致使牲猪急火攻心,病情复发。
我们出了卖肉的大门,找不到这个犯事的伢子,只有径直到三叉路去找他的姑妈,来到他姑妈家,他姑妈经我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也狠狠地骂了他的侄儿子所做的蠢事。随后,打电话把他侄儿子叫到她家里,我们四人一起商讨解决问题的合理办法。
经那伢子当我们的面口述,早上,他早点铺里事情都做结束了,于是到丹水大桥上去溜达溜达,走在引桥上,远远地看到有一头猪在屋后游荡,以为是路上拖牲猪的卡车上掉下来的猪,才动了邪念,真不知道是我们家的牲猪,一定请我们原谅。
当然,我们一直是从事国家干部行业,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们当着这个伢子姑妈的面,一起就事论事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究竟怎么赔偿,我们有人很大度,赔多赔少只是叫那个伢子看着办,也没过多的追究其事。
这事儿,也就在我心里深藏了这么多年。
每当客居他乡在深夜里,眼前亮了起来,月亮争气地露了出来,在夜的衬托下,月更显妩媚,拖着影子月光与我身后的影子一同前行,掉头往回,影子拖着我走,月光铺在影子周围,显得影子这么孤单。还好还好,有时树的影子来凑凑热闹。这时候的心情好像经过了月光的洗礼,轻松起来,明澈起来,脚下也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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