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到阔别二十三年的好友孙董事长电话时,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楚。是啊,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二十三年弹指一挥间,如今都已过不惑之年,那些曾经青涩的面孔应该怎样了呢?我深刻地期待着。
其实,接到电话时离聚会还有两天,当时我正被家庭琐事纠结的头大,总也理不出头绪来,这恼人的日子呀,幸福到底在哪里?我找不到方向,正好趁此机会放松一下。
说来令人惊诧,同学把聚会地点安排在了当地最有名的正基海逸,这可是全城最高级的酒店,是全城的标志性建筑,每天每天,我路过这里都要抬头仰望,因为凭我们的生活现状,是没有任何机会来这里的。所以听到后也有所期盼,加上同学多年没见。那天晚上,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这是入冬以来第一次大幅度降温。可是,想象着同学见面时的高兴场面,竟然没有感受到寒冷。到了地方,望着高高的酒楼,还有点不相信,不敢进去,一直等同学下来接我,才跟着进去。进的楼来,还真有点眼花缭乱,大酒店就是非同一般,看来人家真是幸福着自己的幸福。想到这不禁有点羞赧。
到了同学早已安排好的房间,一些同学正在打扑克,见了面,寒暄起来,无比的亲切,忽然觉得那些远去的时光在折返。大家有的要打量半天,才恍然大悟,然后哈哈大笑,忽然觉得都一下子年轻了,回到了原来那个初中时代。但是,最后,大家都重复着一句话:“老了,都老了。时间老了。”然后慨叹声不绝于耳。是啊,二十三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三年呀,况且这是人生里最好的光阴。那时我们都风华正茂,对未来雄心勃勃。如今呢,我们已经不惑,除了脸上的皱纹,应该就是心里的褶皱了。好容易等到大家都聚齐了,一共十二个人,于是开始喝酒。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叙旧。话题不断的变化,可是一直没有停止。说来惭愧,虽然已近不惑,可是我家的经济还是罗锅子上山---钱紧。这不,在同学面前,总觉得囊中羞涩,觉得自己很卑微。和那些阔绰的同学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不说别的,单说这里的孙董事长,老公一直在包大工程,家里是要房有房,要钱有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一双儿女,视如掌上宝明珠。每年的净收入应该近几十万吧。看看人家穿的,通身上下都是名牌,现在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有时外出赔老公应酬,好不悠闲,简直是人间美好时光览尽。这不,大家开始说着羡慕的话,都推杯换盏略表心意。她应该是同学中经济方面首屈一指的。
接下来就是权力上首屈一指的了。那就是这次的组织者,人家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是机遇比较好,当兵转正后进了事业机关,凭着一手车技和高超的交际,竟然在最火的国土资源局做了后勤主任,了不得。平时,和大局长形影不离,走南闯北,风光占尽。如今的场合就是他安排的。进得酒店来,说起来头头是道,一看就是常客。说不定已经讨厌这样的热闹之地了。大家于是都表达谢意,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念旧,也许很多人到这里来一辈子都是奢望。其实同学间是不问权利的,但是毕竟都有些许的攀比,有些话不说出来但是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位仁兄倒也不推辞,只说是应该的,说道同学的感觉还恍如从前,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同学之间的情意更纯真的`了。看得出,尽管他经常出入官场,可是此刻只有真诚。此刻,我们才明白,岁月流逝,总会抹去一些什么;可是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也抹不去的,而且会越来越深厚,比如友谊。
其实说到官场,还有一位可不能错过。人家现在可是电老虎的主人---某大乡镇供电所所长。这位仁兄现在是财权在握,可谓书记之下,无数人之上。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钱财方面可谓无后顾之忧,据说他还铤而走险,给孩子办了北京地区的户口,这样一来,将来考清华北大要降低分数线150分呢,可谓高瞻远瞩。那哪里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于是大家唏嘘声一片,都觉得崇拜之至。对于我们有些还在城市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来说,可谓是可望而不可即呀。这位仁兄还拍胸脯保证:“以后大家伙有什么为难的,尽管开口,我一定鼎力相助。”说的大家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场景着实是感人。
大家以此排下来,竟然轮到我了,因为最近教师涨了工资,社会上哗声一片。因为最近几年,教师工资是直线上升。我九一年的工资是95元,到了2011年已经涨到4777元了,翻了五十倍,大家能不知道吗?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就这些工资,用同事们调侃的话说,有多少是:美的----空调。账面是数字惊人,可是除去七扣八扣,真正到教师手的又有多少。总是巧立名目,乱收费,今天扣这,明天扣那,有一个月扣完之后,竟然没人只剩下100元钱,很多人可都是要交楼房按揭的,真是哭的心事都有。
也就是这几年,教师们才抬起头来,个个清贫的还没缓过劲来。可以说是城市的平民。但是,还被大家羡慕着,说什么是国家公务员待遇,被大家这样说。我真是有点悲喜交加,说不上话来。我时常想,如果哪一天教师都富了,恐怕天下人很多都富了。但是,同学之间的心意是真诚的,我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随着大家附和就是了。大家之所以这样说,其实还是有一定理由的。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水深火热的。
有三位女同学,都曾经在本县红极一时的酒厂上班,记得当年,他们的厂长去北京开人大代表大会,当时可是很大的新闻,大家在电视上看到家乡人被中央电视台采访,比发现了新大陆还新奇。他们大多是技校毕业,有的是接父母的班,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人家三倍于我们的工资拿着,也曾经扬眉吐气过,谁没有曾经的辉煌呢?只不过是后来企业发展不景气,被外地大老板合并,她们有的不忍心在那里受穷,才另谋出路,开始自己做买卖的。也有的还在原厂耗着,勉强生活。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啊,谁知道何时能走到哪一步呢?现在看来,那时我豁出命似的好好学习考学,有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还是对的,毕竟为自己走出了一条相对稳定的道路来。现在最不稳定的,当属在家务农,顺垄沟找豆包的,虽然国家有惠农政策,但是只要是望天收,农民始终就摆脱不了受穷的命运。相对之下,自然是我会好一些。
于是大家从一个话题说到另一个话题,酒逢知己千杯少,话已投机说不穷。大家说起了最关心的孩子问题。这回有的人可就打蔫了。孙董事长有些挠头:“我家那崽子,家里条件很好,可是他她不务正业,都高三了,才考三百来分,就这成绩老师说,也就是走个高职。你说愁人不愁人。现在就是再有钱,考大学可是要真才实学的,没有真本事,就算买来文凭在社会也难以落足呀。”没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没有十全十美的。
那个国土资源局的后勤主任,此时也眉头紧皱:“我家那孩子,更是愁人,才高二,就考三百来分,平时很少提学习,只知道享受,要我说,到了高三,就连高职也考不上。只能走我的老路---去当兵,说不定还没有我现在发展的好呢?真是老猫房上睡,一辈不如一辈呀。”
其他人,有孩子在小学的,已经初露端倪,厌学。也有在初中的,迷恋游戏,把学习放在一边。有一个,就是那个所长,孩子还可以,可是只是在小学,也不能保证以后一直保持。说来说去,最后大家把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因为只有我家孩子上了国家重点大学,赞誉之词不绝于耳,还说都是我这老师当得值得。我一直也有些飘飘然,原来我也有大家羡慕的地方。孩子才是家庭的希望,下辈子毕竟是靠实力说话的年代。
在一声声唏嘘声里,大家很自然的说到了家庭。说来难以置信,十二个人里,竟然有三个女子离了婚,都是因为老公有实力出了第三者。她们都后悔自己没有稳定的工作,仰人鼻息,到头来竹篮打水。现在离婚了,自由了,可是生活的孤独自是不言而喻的。毕竟婚姻家庭是两个人的事,离婚了总觉得生活里缺了什么。
现在最焦灼的是那位女董事长,虽然全身心的拴住老公,可是毕竟人是活的,栓得住人拴不住心,她总不能像影子一样跟着,于是有时她就捕风捉影,无理取闹,几次下来,人家老公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不见了人影,据说要她生男孩,否则----话很难听,她没有办法,只好生,可是儿子是生了,人呢,也是忽隐忽现的,搅得她心神不定的,经常四处打探,听到风吹草动就军心大乱,搅得家庭不得安宁,婚姻也是死不死活不活的。
至于另外两个有权有钱者,倒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可是也是聚少离多,妻子在家怨声载道。说是找了这样的老公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有时,也偶尔搞搞冷战,敲敲边鼓。其实她们也怕家花没有野花香,大形势她们能不懂吗?
说了半天,大家还是把眼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因为只有我和老公都在教育事业,不仅有稳定的工资,而且是自由恋爱,孩子也争气,日子过得最省心。于是大家这个赞扬呀:仿佛是天仙配一般。至此为止,我才明白,原来我还是大家眼里最幸福的人呢?可是我怎么没感觉得到呢?难道幸福也有免疫力吗?还是人老了,感受幸福的能力也衰退了呢?
就这样,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一直说到时间很晚,不断有家里人打电话来催,才恋恋不舍得回去。在回来的路上我忽然释然了:其实,日子苦也罢,累也罢,顺心才是最重要的。穷也罢,富也罢,相濡以沫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连爱情都没了,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呢?无论日子怎样颠簸,一定别忘了明天的希望,把孩子的发展放在第一位,毕竟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其实一切日子,只要用心过就是好的,幸福只与心态有关。而此刻我最信奉这样一句话:其实,最美的人生就是一片朦胧的月色,你只是觉得它美,却永远说不出它美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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