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如同南方的雨,司空见惯,特别是地处河西走廊祁连山下的高原地区民乐县,每年冬天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丽景象,而横卧在对面的祁连山更显现出“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壮观和气势。
于民乐而言,祁连山就是生命之山、灵魂之山!
享有“天然水塔”美誉的祁连山,它不仅是我们民乐的生命之山,更是河西走廊的生命源泉!
作为民乐人,我为我们的祁连山而自豪,我更为我的家乡而骄傲!
寒冬腊月,是民乐最冷的季节,此刻,我正站在祁连山扁都口的山脊上,我的同行者们都去了滑雪场,而我就这样与大山默默对视着,与扁都口的锐利的山峰默默相望着,我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些落在山洼处、挂在峭壁上的雪花和冰凌上。
扁都口的山峰冷峻、苍古,林立的怪石,如同影片中的山神、怪兽,表情总是那么的冷若冰霜,不为万物所动,那激荡的思维和狂傲的内心被冰雪覆盖着,或许,它们的心里也燃烧着一团火焰。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带着雪花细腻的冰凉,对着耸立于眼前的山峰,灵魂与山峰相融,染尘的心,在这纯净的冰雪中被过滤清洗了一番。
一阵风,又一阵风,被卷起的雪花冰屑打着转,在我眼前飞扬着,上了山坡,又下到山洼,然后渐渐远去扑向大山的怀抱。我的视线随着风的脚步,从白茫茫的冰雪滑到裸露的山脊上,脑海中浮现出了夏日摇曳的翠绿、秋日铺地的金黄。这时,一只山鹰从我头顶飞过,落在了石崖上的山鹰,拍打了几下翅膀,蹲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犹如梦境里的幽魂。
其实,对于大自然,我们无法真正了解和掌握它,只有在经历过后才懂得敬畏和崇尚它。比如,扁都口不仅仅是冬天有雪,被记入史册的扁都口有过六月飞雪的奇特景观。
时光退回到一千多年前,贯通甘青两省交通的大豁口深峡谷,在隋炀帝西巡的'先行军走进时,大自然却有意给了他们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虽然当时正值盛夏,但风风扬扬的雪片幽灵般地将峡谷笼罩在一片迷茫之中。生长在关中平原的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衣衫单薄的士卒,倒在峡谷中再也没有起来。传说,随炀帝一行的还有北周宣帝宇文赟的天元皇后,当朝的乐平公主隋炀帝的姐姐杨丽华,她也在这次风雪中遭受风寒,据史料记载她“殂于河西”。
我努力眺望着那座无字无碑的孤坟,它被当地人称它为公主坟,没有人考证过她是何年何月,被何人葬于此地。逢清明节或祭祖奠亡灵日,总有人忘不了给这座坟头焚香烧纸,送几叠冥币以示纪念。
这次意外的事件,让历史记住了祁连山扁都口,也让人类切身体验了无法抵御的来自自然界的风霜雪雨。
你看,当扁都口冷漠的寒风残暴地肆虐时,遍地是枯黄的灌木、松枝、落叶,连尸首都难以保全,而上苍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将天庭的雪花偏倚在扁都口,为的是让积雪覆盖公主坟,为的是给予她些许的温暖和安慰。
沉默的太阳,躲在了厚厚的云层里,阴郁的天空下隐藏了人间太多的悲凉。
关于北周宣帝宇文赟以及公主杨丽华的身世,史料有记载,民间也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其实,无论哪朝哪代,女人都是听任摆布任人宰割的弱者。作为北周的辅佐大臣杨坚,处心积虑,篡权某位,北周走到了尽头。生为杨坚的女儿,处在北周皇后地位的杨丽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迫使她国破家亡,她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感受?
被录入史料的杨丽华,是位性情温婉、知书达理的女子,对于宫廷权利的争斗,她是司空见惯,但从不掺和,只保持沉默。当隋朝建立后,她的存在处境,尴尬而又难堪。站在女人的角度想,她隋炀帝西行,不是人们猜测的属于单纯的散心,也许,她根本就不打算再回到长安。
沿着山梁向上走,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山洼皱褶,我再次停下来,打量周围的山峰,雪粒随风四处飘散,山顶上氤氲起一片白色,雪峰在触手可及的高峰眺望,迎面扑来的风,或紧或慢,把白雪推向更高的山峰。
正午的阳光明媚,光线映着白雪,泛起了一片银色,头顶的雪峰沉静无语,仿佛镶银嵌玉的灵塔,立在蓝天之下。凝望着那美丽圣洁的山峰,我的思绪随着飘舞的雪花浮想联翩……
民间传说,很早以前的祁连山也是这样苍松挺拔、郁郁葱葱,月中仙女发现了这个人间仙境,偷偷下来游玩,不料被王母发现,为了做个记号,匆忙之中她将一条白沙巾丢下,便成为祁连山终年不化的雪峰。
传说虽带有浓重的迷信色彩,但总能给人无尽的想象。雪山女神,人们寄予了深情的厚望和美好的期冀。扁都口对于祁连山而言,它是骄子,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山两边峭立的巨大怪石,有的如呲牙咧嘴的老虎,有的如张着倾盆大口的狮子,有的如虎视眈眈的豹子,有的像狡猾的豺狼,有的像爬行的乌龟,也有的如温顺的大象、体态剽悍的骏马,也有像耕地的老牛、调皮的麋鹿,还有的像妖怪……
我向更高的山梁攀登着,靠近了一座燧烽遗址处,我好像隐约听到了马队的铁蹄声,扁都口的山峰都在抖动。那坍塌的土墩仿佛沧桑的老人,他满腹的心事只有祁连山知道。当年燃烧在此的烽火,已随时光的消失而灰飞烟灭了。自张骞一行翻越祁连山、骠骑将军霍去病的铁骑踏破了扁都口的宁静,峭壁怪石惊魂未定,祁连山下旌旗翻卷、羽箭蔽日、马嘶人叫,马背民族称霸草原的时日宣告结束。霍去病的名字,与祁连山与扁都口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被永远地载入了史册。
那些早年生活在这一代的游牧民族,西戎、当羌、月氏,他们从峡口来了去了,那马嘶牛哞、羊咩狗吠从鼻孔蹿出的气,与人口中呵出的热气,融入了扁都口的寒霜雾气中,成为一道道冰凌、一片片霜花,被挂在了悬崖峭壁、枯枝灌木上。他们翻山越岭迈着沉重的脚步,沿着辚辚车行蜿蜒远去,渐行渐远,留给世人的只有模糊的背影,和他们绝望的悲叹“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着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静静地站在被雪景装扮的山梁上,我仿佛置身于被冰雪筑造的童话世界里,那玲珑剔透的冰凌,如雕工琢玉的挂件,那被风卷起的雪花,如盛开的花朵,飞扬,旋转。这扁都口,就是矗立在冰雪世界里一座圣洁的宫殿。
此刻,从扁都口吹出的一阵寒风,再次奏响了冬的号角,我看见那白天鹅般的羽毛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我感到无数的灵魂降临于祁连山的扁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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