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女儿叫杉杉。开学后才上一年级。
大半个暑假在我们这里,只顾着玩的发疯,身上却总起一些小疙瘩,闲下来时,就不停的抓痒。后来听她妈妈小瑞说,这叫做水土不服。
要回武汉了,在我们家吃顿午饭。我们做的焖饼。这在我们这里属于家常饭,家家都会做。但要真正做得好,做得地道,也有许多讲究。按地方志上一些记载,曾有一个京戏名家来我们这里献艺,点名就要“湖滨楼”的焖饼。那天适逢阴雨,派去买饼的小伙计就偷个懒,从旁近一家小店买了一份。结果,那名家只挑了一筷子,就拍手不吃,又使个小性,要罢演――这哪里是我要的正宗焖饼!
我的小外甥女也扒不过两筷子,就丢下不吃,问她,说:你们河北的饭不好吃!
问:那你们武汉吃什么?
她回答:热干面。
问:什么是热干面?
答:就是又热又干的面呗!
……
武汉人不叫做吃早饭吃早点,叫做“过早”。到武汉的第二天,小瑞就带我们去街边过早了。几步路走下来,发现些武汉迹象了。沿街边走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时就能看见边走边吃的形象。他们左手托一个小花盆样子,薄薄的圆纸桶(也可以叫做纸饭盒)。右手拿了筷子,边走边挑着面条往嘴里送。有赤了上身,腆着鼓肚皮的大汉,呼噜呼噜吃的八面威风;也有窈窕明媚的时尚女子,走的轻盈,尖着嘴巴也吃像轻巧可爱;更有老太太,走路也已经颤微微的一步一挪,也一手托着纸钵,一手挑面条往嘴里送。一边嘴里塞面,一边抬起眼睛来看路。我们看得有些发呆,也忍不住景仰。赶紧绕着大弯,给那位奶奶让道。又忍不住回头,看她驼着背影,看她一手托钵,一手挑面,一步一挪颤悠悠的渐行渐远。这不禁让人感叹:她这样肯定已经走了几百年,还会走下去几百年吧,嗯,甚至一千年。
卖热干面的铺子,遍地都是。我们去的这家也是生意红火。当街面板上盘曲堆积了小山般的面条。黄金颜色,丝丝清楚,没有半点粘连(后来,我也忍不住问过卖面师傅:这面条堆在这里,却不粘黏,什么原因?师傅手里忙碌,嘴里回答:很多原因。)。那些面条应当是已经煮得熟的。面客点饭后,师傅就抓一把面丝,放到一个带柄的小竹篓里。然后去一个大汤锅里逛啊逛,这也是个热的过程。把竹篓里的面倒进那个小纸钵里,另有人往里面加调料。柜台里面看不清楚,也叫不上名字。只见那人手法飞快,从几个调料碗里,用一把小汤匙在舀,刷刷几下就成全一碗,往前面一推,好了。从点餐到吃到嘴里,前后应当不过五分钟时间,这就叫做现现做现卖的快餐。
从汤锅里现捞的,热是没问题。难得的是一个“干”字:那面初看来也没什么大特别,调料也简单的很,好像有榨菜末,小葱花什么的,再就是略一些汤汁。问题在哪里?略一调弄就出来了。挑动一下,刚出水的面条就发干,吃到嘴里有种干涩的香,好似有什么火样的东西一下子把面条烘干了。再吃,再挑动,上面一层面条,竟如在烈日下暴晒过,吃到嘴里,还是软软的面条,但心里又不得不说“果然热,干,面”!我也好奇,又伸筷子去纸碗底下一抄。下面明明还是有些面汤的,可上面又是被什么烘干了呢?我没有问那卖面师傅,想到的情景是:师傅,这是什么原因呢?师傅说:这,有很多原因。――天上九头鸟,你知道他在用哪个脑袋和你说话?
我也开动自己的脑筋做了一个浅层的研究:可能是与调料有关系。调料中应该有麻酱。嗯,应该是。吃起来是这个味。但在我们北方吃面条,吃涮羊肉时也拌麻酱的,可却没有这么“干”样儿。这是什么原因呢?答案或者也是“有很多原因”。
小瑞的住处,往后转过去不远,一趟街都是卖美食小吃。到晚上更是热闹非凡。各家门店都有自己招牌,各个招牌下都是各色小吃。五花八门,酸辣香臭。我尝了几个煎包,比我们那里的皮要薄,馅大,汁也多。臭豆腐霸气当街,不想吃也得闻。儿子还斗胆试了一块,我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敬而远之。
其中一天早晨,我和老婆儿子三个河北人,难得自己出来一次“过早”。还是那趟街,想来想去,还是要了三碗热干面。我提义,我们应当一手托纸圆桶,一手使筷,边走边吃,这才叫做真正的会吃武汉的热干面了。走不两步,老婆就叫苦边天:不行不行。这么走着吃,老怕迎头撞了什么东西。再就是哆哆嗦嗦,筷子杵不到嘴里去。最后,我们只好停顿到一个街角,围着一个电线杆子,站没得站,坐没得坐,心惊胆战的吃完了几桶面。现在想想,差不多可以用几句诗来形容“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仔细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学吃热干面的!”――好多表面文章好做,内里的功夫却不是一天半天能修得来。
武汉小吃自然不少。除却热干面,还有一样很受当地人热捧的叫做“豆皮”。看那家老字号,从早晨六点钟到近中午十点多。从门口锅边排队一直到当街。看如此盛况,也是妹妹小瑞重点推荐,我们也挤在队伍里等着挨着。最后拿到,去里面小铺子里坐着吃。那间老屋子不过十五六平米。坐着站着来回钻来挤去的都是食客,天气是武汉式的闷热,屋子里不装空调,几个电扇只在那里鼓吹热风。不是不想好好品尝一下传统的盛名的老字号“武汉豆皮”,我是真的怕自己再待不一会就成了外地人肉包了。这时,我那外甥女杉杉同学,就吃的得意洋洋。把大半碗豆皮扒到自己脸前,埋头大吃,半天含着饭嘟囔一句:你吃这一块,我还要吃一大块。然后,她还要一碗“蛋酒”。
武汉还有“来双扬”的鸭脖,还有剁椒鱼头。妹夫大伟不失时机的讲解:这个鱼头必须是胖头鱼才能做,其他鱼不行……他还骄傲的盛赞一种他们湖北老家的一道“锅巴炒饭”。说是就算武汉大厨几次想学,我们不教的。好吃的很!只是他们想学,我们不教。呵呵。我也百分百的感动,胀着肚子,也奋力吃了几口。的确不错,金黄瘩巴,香脆,又有米粒,又有些碎的青菜末盖在下面。强忍住一个念头不好说:这在我们老家,蒸米饭糊了锅,不是要扔掉吗?不是要喂那什么吃吗?看看看,还是又说出来了。真是欠抽。老妹千万注意。你若看到以上几句,千万删掉,不能让妹夫看到。大大的不该,不该哦!
上面那些吃过的东西,写出来的感受,不过十有一二。字面有限不再多说。本节结末处,略再提几句。一周过后,我们回到老家。没进家门,老婆就一片声嚷着要买豆沙包,还要买个葱头生吃。说自己想得要哭出来了。儿子回来也大叫,还是自己的饭吃着舒服。这几天在武汉,也吃过他梦想中的“匹萨、寿司”,又是一顿接一顿的贝壳鱼虾,江鲜海味,他的最直接反应就是呲牙咧嘴皱眉头,按着肚子找厕所。据他说,是那里水,喝不习惯。
我们晚饭是小米粥,馒头。炒了半棵大白菜。一口稀饭下去,那些老旧相识的米粒们顺顺当当的下去,在肠胃里各自安分妥贴,又有米汤平稳安然。舒服不过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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