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供销社的名字,犹如打开一段尘封的历史,久远、破旧、统购统销等词语会不约而同地涌入脑际,与供销社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供销社如一个逝去多年的老人,只有在清明或者谷雨,在不经意间,才会唤起人们对它的记忆。可供销社对于我来说,却是挥之不去的清晰。
小时记忆里的供销社,其实是村里的购销店,它最能钩起我的童年记忆。它那高高的木柜台、漆黑的算盘珠子、充斥着酱油、煤油、尿素等气息的空气,凝固在我鼻腔的记忆里,让我不能忘记。供销社建在小学和我们几个村子的中间,每天去上学,我们总是带着眼馋的期盼,从供销社的门前走过。两扇虚掩的天蓝色大木门,一个宽阔的院子,三间坐北朝南向阳的大房子,装混结构的样式,这就是我小时眼里的供销社。顺着高高的青石坎子吃力地迈进去,里面光线不是很亮,但一点也不影响我查看柜台里零食的兴趣。一角二分钱一包的腐豆糖、一分钱一粒的水果糖、印着大白兔样子的软糖、称斤卖的脆皮五香瓜子、叫不出名的各种蜜饯及糕点饼干等,都静静地躺在柜台玻璃的橱窗里,等待着我从嘴里伸出的小手去抓它们。中间一排柜台里,放着我渴望已久的小人书、铅笔以及家里常用的保温瓶、针头线脑、别针纽扣、百雀羚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右边的一排柜台里,散乱堆放着大人们穿的解放牌胶鞋、雨鞋及塑料底之类的物品。柜台的后架上,有我过年才能喝到的水蜜桃香槟、大人们舍不得买的白瓷瓶五加白好酒,以及一摞一摞的红糖。柜台角落的转角处,存放着白布口袋装的白糖、铁皮大桶装的香油、猪板油及点灯用的煤油。柜台左边的板面上,放着蓝色、黑色以及红色的确良布匹,一把长长的木尺子规矩地压在布匹的上面。那时的供销社,我闭着眼睛,也能如数家珍一般,把供销社的物品一一储存在脑海里。只不过那时家里太穷,只能在梦里想象着自己就是供销社的掌柜,站在深深的柜台里,想吃什么便可以随便吃。一觉醒来,嘴边流出的口水里,仿佛也带上了甜甜的气息。
长大一点,随着商品经济时代的来临,供销社的记忆逐渐从我的脑海里淡去。县城有了百货公司以及各类商场、超市。村里有头脑的能人,也在自家的土墙上开个窗,卖起了日常所需的各类用品,村里的小卖铺逐渐取代了供销社的名字。供销社门口大清早排队买东西打煤油的事,逐渐成为了历史的记忆,供销社定格在我童年流着口水、翘首盼望呆滞的眼睛里。2002年,我大学刚毕业,我带着满满的希望和热情,挤进了公开招考的报名现场。不料,我们县只拿出18个岗位进行公开招考。我对照着毕业证上的专业,看看其他招考的单位,都没有招考我这个专业的岗位。只有供销社一家单位,仅有一个文秘专业的招考岗位。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也许是儿时供销社对我的诱惑太深,我豪不犹豫地报了供销社文秘的岗位。经过一阵角逐比拼,我顺利地占了笔试的第二名。当时我正准备面试,也不知道供销社是什么部门,只觉得应该是能拿工资的部门。爸爸妈妈也担心地说:“你报供销社,连一点卖货的常识也没有,咋去面试?”我也不知道供销社是不是卖货的,只能硬着头皮去面试。结果却无心插柳柳成荫,我顺利地进入了供销社工作。这时才清楚地认识了供销社,供销社是政府服务“三农”的职能部门,它以扎根农村服务群众为宗旨,传递着当地党委政府的各项惠利农声音,属于参公管理的事业单位。
工作一两年,面临着说媳妇的婚姻大事。经熟识的人好心介绍,我去看了几个对象。女方的父母一问我什么单位,我便说出了供销社的名字。只见女方的父母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脸无奈地问着我一系列解释不完的问题。“能拿到工资吗?”“不是说已经改制了吗?”“你没轮着下岗吧,也许就下一批到你了。”面对着这些形形色色的问题,我不愿做更多的解释,我觉得这跟理想中的爱情八杆子也粘不上关系。一直到现在,不时地有朋友聚会或者同学相见。吃饭喝酒时,也总少不了许多的人问我这样那样关于供销的问题,有的带着几分吝惜和同情的声音鼓励我说:“下岗了没什么,大不了找我。看在朋友的份上,我也得给你介绍个差事。”有的则直接举起酒杯对我表示祝贺,“祝你生意兴隆,有什么进货之类的,跟哥们说一声,保证最低价批发给你。”我依然一笑了之,点点头,听着他们对我及供销社的各种评说,笑谈之中把一切淡去
如今,当我真的调离供销社时,却又万般的不舍了。悉心指导我的那些老同志、团结活拨的工作气息,它如同小时供销社里的小人书和引诱我的零食,总是盘旋在我的记忆里,让我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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