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耕种过土地,没有和土地打过交道的人,他很难想象出犁铧的样子。
父亲的犁铧总是被黑土地打磨得锃亮,破土如削葱,锋利无比。
父亲有两部犁,一部是木制的,一部是铁制的。木犁比较轻巧,翻地不是太深,老牛拉起来,也比较轻松。而铁犁笨重,翻开的土层也深,一头老牛拉起来,也显得力不从心。但不管是木犁或者铁犁,犁铧都是光明鲜亮!
农民从犁铧的锃亮和锋利程度,就能看出主人的勤劳程度和劳动强度。一个锈迹斑斑的犁铧,它的主人慵懒是可想而知。
无疑锃亮的犁铧,总能激起父亲的斗志,父亲一边肩头杠着明亮的犁铧,一手拿着牛鞭吆喝着老牛,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夕阳下,诗意浑然,忙碌而充实又自在!
最爱看的是:父亲耕地的样子。晨光里或斜阳下,父亲绾起裤脚,手握犁铧,向后微微倾斜着身子,手扬响鞭,老牛啃吃着、喘着粗气,土地被犁铧撕开一道道裂痕,不一会儿,大半个土地呈现出松软虚列的模样。
父亲犁到兴浓时,总是哼着小曲,或唱着花儿:“俏个女娃子的眼哟,水汪汪的亮;清格盈盈的嗓子哟,赛过(那个)桂花糖。……”悠扬舒适。老牛此刻不紧不慢,即便你摔起鞭子,他也只是轻轻眨巴两下眼,不慌不忙。
老牛意会父亲此刻的心情:父亲不只是在耕地,更是在耕种一种心情,一种惬意,一种对土地深沉的爱和留恋。
老牛也跟着父亲,享受这种耕作的快乐和对土地的眷恋!
一趟地犁完了,父亲御下犁铧,用手抓一把泥土,放在犁铧上,用手轻轻的把泥土全部刮下,犁铧锃亮如新。
父亲再用手按摩老牛的肩部,不停地摸索着老牛的全身,自言自语地对老牛说:“土埂那儿的草旺,去吃几口吧!”
老牛甩着尾巴兴奋地去吃草了,父亲才抖落自己身上的尘土,坐在地上喝水吃馍、尽情休息。
锃亮的犁铧,躺在父亲身边,也尽情地享受着安静和阳光。
农闲时节,父亲将犁铧高高挂在屋下的墙壁上,避免雨生锈。
父亲的犁铧,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圆着土地的梦,和父亲的希望!
父亲本想让我继承祖辈和他的伟业,做一个朴实本分的农民,一个朴素的垦荒者!可我心有所向,一心想做个“城里人”。以“身份”的转换,来实现生存方式的改变。这在我的家族史上,绝对是一个历史性的突破!
我未能如父亲所愿,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从此,告别了父亲的土地和犁铧,也告别了那份朴素的情怀和美好年华。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以我现在的年龄段,显然父亲走的过早。一个过早失去父爱的儿子,心智也成熟的早。当自己不知不觉人到中年,羡慕同龄人还有父亲健在,儿子孝顺,父母快乐,全家其乐融融时,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
每当想起父亲,就想起父亲耕耘的黑土地、想起老黄牛、想起锃亮锋利的犁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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