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写的是词人一次郊游归途中匆忙间“误入藕花深处”的事。稍加品味,词人心中的无比喜悦可以悟得。去野外风景绝妙处“溪亭”游玩应该欢快,因为欢快就喝过头了酒,因为醉酒后沉沉睡去在太阳快落山时醒来才匆忙驾船回家;这喝酒是助兴,喝醉酒是爽朗尽兴。“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表明临出荷花荡还赏看到了满滩鸥鹭从荡中齐飞出的壮观场面;即惟其晚归才见到了这平时难得见到的美妙画面,心情定然转生愉快。归结起来,青年时期李清照的生活由自己意愿而定,大抵以美满尽兴为终极追求目标,人生潇洒,情趣率真。
词中只是写到“满心欢乐”吗?笔者认为,“惊险刺激”在文本中也多有交待。一个青年女子郊游到“日暮”,路途行走就有不便,此一险;因为“沉醉”于酒恰才醒来,头脑昏昏沉沉,又加上天已擦黑,辨不清方向,此二险;荷花荡水域到处荷到处花,本想撑船回家却终于“误入藕花深处”离开家里反而更远,此三险;天黑心慌,手忙脚乱,“惊起一滩鸥鹭”的同时也极有可能就惊吓了自己,此四险……而所有这些,倘凑巧造成自己醉眼心慌、手忙脚乱而哐铛入水,则是天大的惊险。以致于如今追忆起来,仍然心悸而魄动;这从词的开头“常记”一词可以体会出来。
词人在对暮归途中迷路的描述,用“争渡,争渡”这种反复的修辞手法,活画了她的焦虑慌张及手脚并用划船的情形。请看,词人怎能不急呢?连鸥鹭水鸟也倦飞而归巢,而自己竟然迷路了。因此,描述那种水鸟成片惊起的动作形象实在是反映自己心情的焦灼,或者说,“满滩鸥鹭”惊飞正是词人意乱神散情形的映衬,以景衬情,写照真实。
要说词中要“喜悦”有“喜悦”,要“惊险”有“惊险”。而这个“喜悦”有“喜悦”本身的“喜悦”,也有“惊险”中孕育的“喜悦”;同样的道理,“惊险”本身固然“惊险”,就是没在“误入”之前已是包孕了“惊险”。即“喜悦”、“惊险”不是割裂开来而是相互关联又相互交融的。
让我们再来总观该词,词语“常记”表达的信息是什么呢?第一,词人仍然是在青年时写作该小令;第二,词人是在很多年后的中老年时期写作了该词。如果属于第一种情况,无非是写郊游的开心快乐以及归程的惊险刺激;倘是第二种情况,那么第一种情况包容的.含义理所当然地应该具有,似乎还应该包括“青年时欢乐是欢乐,惊险刺激也仍然是欢乐”,因为中老年的李清照饱受战乱和丧夫之苦,心情自然是极度凄凉,人也就衰弱;故即使想率性有所作为也提不起精神来,去冒险掠奇寻赏新鲜味就更没有胆量了。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常记”坐实而落在中老年李清照的脑瓜和视野中似乎更为觉得合理些。即一旦上述第二种情况的设想果真成立,该曲词作所包藏的意蕴就有了三层:①欢乐;②惊险;③凄切。
要说明的是以“凄切”来烛照该词,不但不会大杀“欢乐”的风景,而且还会使“欢乐”更显得可贵无比。也即以“欢乐”去写“凄凉”,李清照南渡后的“凄凉”几至极点。正因为“欢乐”不再,“凄凉”就满心满怀。常常追忆“欢乐”,只能惹动“凄凉”更转为“凄惨”。
李清照《如梦令》小词既欢乐开心,又惊险刺激,还凄切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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