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难眠,清晨繁忙,衣裙华美,妆容精致,步步生姿,笑靥如花,满眼期冀,满心欢喜,含羞带怯,楚楚动人。
天灰雾朦之时,文锦却于床榻间惊坐而起,踏着一双净白赤足,快步走向窗台,推窗眺望。
窗外,黎明未至,皎月将落,唯有廊下烛火微弱摇曳。
“唉!这天,怎亮得这样慢,这夜,更是好生漫长。”
倚窗而立,看着远方那重峦叠嶂,却始终不见半缕金光,远山如黛,夜色如墨。
裹紧被夜色浸凉的里衣,终是低叹一声,重回床榻,在一片凉意间,静等天明。
“小伊,我那件杏色上衣呢,昨晚不是让你给我拿回来吗,你放哪了?快给我找出来,快点!”
“这碧螺髻今日怎么挽得,不行,这样太丑了。拆了重挽,快点!”
“马车呢,不是早让人去叫车夫驾车过来了吗,怎么还没来,还不快去催,快点!”
日头才堪堪越过山岗,雄鸡飞上墙头刚喊了一嗓子,就惊醒了刚刚入睡的文锦。
一夜几近未眠,向来爱赖床的她,今日却是听见鸡鸣,便翻身而起。
清晨,越是心急如焚,越是手忙脚乱,文锦希望自己处处完美,而今却是无一完好。
朝阳透过窗纱,照进屋内,无声催促。文锦借着阳光,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很好,衣着配饰、发髻妆容,一切都恰到好处。
小心抚平边角褶皱,踏进马车,缓缓入座,挺直身体,昂首挺胸。确保自己,正是最美姿态。
〔贰〕
总是想要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美的样子,除了为得他欢心,更重要的,大概是不想再让自己那么卑微吧。
当初多狼狈,现在就想多完美。
当少年弯腰扶起那个从瓦墙摔落而沾染尘埃、满脸泥渍的小女孩时,他的无心之举,不仅没有因时光流逝而淡忘,反而在女孩心间,生根发芽,开出一朵以爱为名的花朵,为他而舞,因他摇曳。
那少年,便是许,在岁月静好的陪伴中,那月白身影,便深深驻扎于文锦心上,再也无法抹去。
“阿锦,明天我们去游湖赏荷,要不要一起?”
“好啊!”
“那我明日来接你,可别睡懒觉了。”
“嗯,我等你。明天见。”
道别之后,文锦缓缓走入家中,转身之后,却躲在府院的朱门后,悄悄望着许渐行渐远的身影,目送他离去。
因想和他多些二人时光,便谎称家中马车暂不能用;因想和他多说些话,便在路上找尽话题;因担忧他的安全,便在门后目送他离去,祈祷他平安;因喜欢他,便从未拒绝过他……
不可一世的文家千金,在这少年面前,总是这般笨拙,小心。
〔叁〕
“小姐,醇毓楼已经到了。”
车夫轻拉缰绳,停住马车,低声禀报后,便躬身站于一旁,静候文锦下车。
文锦轻撩车帘,看街道人群熙熙攘攘,见酒楼门口来来往往,心中那抹月白身影,却未见踪影。
“走吧。”
由侍女搀扶着,一步一步,向二楼隔间走去,每一步,都是力求最美模样。
隔着扇门,听着屋内传来的阵阵笑语,屋外的她, 双手紧紧握住,深深吸了口气。推开门时,已是笑颜如花。
“文妹妹来了啊,来得可真是早。”
众人因这句调侃,皆是大笑不止,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乐子。
“抱歉,阿锦起晚了,该罚。
于此,文锦只是歉然一笑,以茶代酒,连喝三杯茶水,对于夜里的辗转反侧,清早的忙忙碌碌,不置一词。
然看到他身边已有佳人在侧,她的笑微微僵住,身子一顿。旁边的人似是注意到她之异常,投来疑惑目光,文锦冲其浅浅一笑,便大方入座,静静听着席上之人的高谈阔论,远远看着心上人的模样,始终保持得体笑容。
“阿锦,我们打算去珞杉寺求签问卜,你可要同我们一起?”
“好啊。”
直至踏上了登山石阶,文锦才有些懊恼,今日不该为了赴约,而打扮得这样隆重,早先华美的衣裙,精致的首饰,如今却成了沉重的累赘,才走一小段路,已是累得气喘。
“阿锦,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你先回去,或者在车上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就是说啊,文妹妹,你就适合在家好好待着,没事瞎出来凑什么热闹,还是快快回去歇着吧。”
不远处传来的讽刺,令文锦着实恼恨,然当她仰头望去,落入眼前这双盛满担忧与关心的眸子里时。她明了,她虽懊恼,却不悔。
不悔她只因想他而彻夜未眠,不悔她精心装扮只为见他,不悔她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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