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她的一篇散文,好像是《作家文摘报》选的,《在温暖中流逝的美》。“去年爱人因车祸而故去后,我常常责备自己,如果我能感悟到我们的婚姻只有短短的四年光阴,我绝对不会在这期间花费两年去创作《满洲国》,我会把更多的时光留给他。可惜我没有‘天眼’,不能预知生活中即将发生的这一沉重的劫难……”,“生活中多一些磨难对自己来讲是一种摧残,对文学来讲倒可能是促使其成熟的催化剂。但任何人都情愿放弃文学的那种被迫成熟,而去拥抱生活中那实实在在的幸福”,“现在的我不爱照镜子,镜子中的我常常是双眼布满血丝,面色青黄。我的发丝干涩了,眼角悄悄爬上了皱纹。我常常丢三拉四,时常找不着要用的东西……”,看了这些凄凉文字后,让我独自伤悲。我们又能说出什么呢?命运啊,你不应该欺负迟子建这样柔美的女人!
可我还是很快看到迟子建新的作品了(包括她的中篇新作《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我看到了迟子建依然温情、朴素的文字,而且笔下沉静。人生的一些大悲伤深深地埋藏在文字的底下。后来我又翻看了买之后并没有细看的她的日记《我伴我走》,看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这些日记虽是公开发表的东西,但多少也透露出她的些许信息。于是我有时想啊,迟子建如若不离开北极村,在家乡当个乡村女教师,嫁一个当地殷实的人家,丈夫又能干,又懂得呵护自己的女人。迟子建一定会生活得充实快乐!可我又想啊,上天生下迟子建,也许就是命运女神安排她为人类的文学事业做贡献的,上苍赐给了她灵气、才华和容貌,天降大任,她无法逃脱了,只有服从命运女神的安排。
迟子建近年出版的《我的世界下雪了》,真是让我欣喜。那里面的19篇“简朴生活回忆录”,篇篇让人心动。其实在收集在书中之前,我几乎都在《文汇报》上看过,有好些我都剪了下来。《五花山下收土豆的人》、《蚊烟中的往事》、《哑巴与春天》、《农具的眼睛》、《采山的人们》……每一篇都是可以入中学生课本的。“如果是夏天,如果火烧云又把西边的天映红了的话,我们喜欢将饭桌放置在院落里吃晚饭。当然,这时候必不可少的,是笼蚊烟……”(《蚊烟中的往事》),“看一个农民的活计做得是否地道,打量他家的农具便知晓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木节一个个圆圆的,有黑色的,也有褐色的,好像农具长了眼睛似的……”(《农具的眼睛》),“山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大的果品店。你想啊,春天的时候,你最早能从那里吃到碧蓝甘甜的羊奶子,接着……”(《采山的人们》),之后又谈到山中繁多的野菜、淙淙的泉水、各色药材……,又觉得啊,大山不仅是个大的果品店,还是一个“蔬菜铺子”“饮品店”和“中药铺子”!迟子建的想象力是非凡,而她又是平静的。读她的文字,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就像是听一个女孩给你讲她生活过的山里小镇的见闻和经历,语气啊,节奏啊,都特别好。她的叙述舒缓,平和,克制,却又时不时闪现出智慧的光辉。你有时手中没笔,心中便痒痒的,恨那些精彩的句子从眼前滑过。迟子建从不一惊一乍。她不需要弄鬼作怪。她只是平静的叙述,舒缓的调子,安静的口气,把你带入她的故乡,她的童年,她的圣洁的文学的世界…… 噢,还有一件事顺便提一下。是1997年的某一天吧,我和朋友龙冬喝多了酒,孤独无聊,不知谁提出来的给迟子建拔个电话,于是便掏出我砖头似的大哥大(真是大哥大的那种),在龙冬家附近建国门的东北首的那条胡同的墙边,两个人与电话那头的远在哈尔滨的你说了一通胡言乱语。也许迟子建早已忘记了这件事。可我却感到很是惭愧。我想如若迟子建也还记得,也会给予谅解。因为我们并无恶意。就像一个顽皮的男孩,在他喜欢的女孩的身后扔石子,那是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呀!
我写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说,迟子建,你并不孤单,除爱着你的你的那些文友、同事、朋友之外,还有这么多读者深深的爱着你。你应该感到你很富有。有许多人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为你祝福,祈祷。你拥有许多你并不知晓的爱。
2012年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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