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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在童年的记忆里的散文

散文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如今过年,过得特简单,特清淡,没了年味。初一上午,我在阳台上望着晴朗的天空,怀念起孩提时代过年的情景——

过年,在童年的记忆里的散文

  一、掸悬尘

  腊月二十四掸悬尘(大扫除)是村里的习俗。我母亲偏要腊月十七或十八这两天掸。她说,十七、十八,越掸越发。

  掸悬尘的事儿,父亲从不插手。他一年到头只操心生产队里的那些事。过年了,他还在队里忙,家里的事儿自然由母亲来操持。掸悬尘那天,她差我和哥哥到村里借来长梯,搭在屋檐上。她穿上一身旧衣裳,腰里扎着围裙,头上包着蓝花布的头巾,俨然如一位出征的女将,手持一根绑着破布条的长竹竿,踩着竹梯登上屋檐,爬到屋顶,攀上烟囱,用竹竿直捅烟囱,让烟灰跌落在灶洞里。

  江南人家,厨房都有一口两眼或三眼灶,烧饭用麦秸、稻草和荒野砍的荆棘,长年累月燃烧的烟灰,在烟囱四壁积淀了寸许厚,阻滞了烟道的畅通。炊烟原本冒出来的是白色的,时日久了就成了黑色的烟柱。因此,每年要清除一次。母亲费劲地通好烟囱,从屋顶上下来,跑到厨房里,从灶洞里掏出几畚箕烟灰,身上、手上弄得墨黑,面庞上整个儿成了黑花脸,引得我哈哈大笑!

  清除完烟囱,她把竹竿上的布条解下,绑上高粱穗子扎的扫帚,又开始在屋里掸悬尘。三间老屋,泥土地面,平日扫地会暴起尘土,一年时间,四面墙壁、墙角、横梁上会积攒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有一些蛛蛛网。母亲先轻轻地把灰尘和蛛网掸落下来,沉积在地面上,又用抹布把窗户、五斗橱、衣柜、桌椅板凳擦干净,再跑到外面把屋檐上的檐尘、蛛网掸落。最后,清扫地面和场院,把一堆堆垃圾装在畚箕里,端到屋后小河边倾倒在灰潭里。这些垃圾经过春夏的发酵,就成了有机肥料。

  整整一天的时间,母亲才能把屋里屋外的悬尘掸干净。家里没有钱买石灰重新粉饰墙壁,经过母亲这样大扫除,墙面四壁,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母亲说,穷人家过年,再忙也要掸悬尘,要把灰尘晦气掸出去,屋里屋外清清亮亮的,财神爷才肯进家门。

  我知道,这只是母亲心里的一种祈盼!

  二、做豆腐

  凌晨,我在邻村豆腐坊稻草堆里睡得真香,迷迷糊糊听父亲在叫,儿子,儿子,轮到我家哉,赶紧起来推磨。我睁开醒松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地走到磨道上,跟在父亲的后面,双手按紧推杠,推起了石磨。

  豆腐坊里的油灯忽明忽亮,空间弥漫着白茫茫的蒸汽。蒸汽里透着新出锅的豆腐香味,浓浓的、诱人的香。我推着磨,眼光不停地瞟那长条桌上摆着的一方热豆腐。那是别人家刚做好的,主人家不请,再馋也不能伸手去抓来吃。

  我跟父亲后面推了十几圈,头开始发晕,脚步慌乱,跟父亲说,头晕,想吐。父亲骂我没出息,才转了几圈就头晕,一边歇着去。我离开跑道,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瞧着父亲推磨。少了我一个人,父亲推石磨有点儿吃劲,脚力增加了一倍。他一边推磨一边抓起浸泡好的黄豆往磨孔里添,乳白色的豆浆被碾压进石磨的槽里,又从槽里流到槽口,滴进木桶。滴满了,再换一只,直到父亲把拿去加工的黄豆全部磨完。这时,他只穿一件衬衫,满头大汗不停地滴落下来。

  剩下的工序是做豆腐师傅的。我们村周围,仅有两个村开磨豆腐坊,腊月二十五、二十六日两天,大多数人家要去做豆腐,一波一波,昼夜不停。豆腐坊里特别忙,几个师傅轮班干。替我家做豆腐的师傅有五十来岁,经验老道。他把烧好的豆浆,过虑掉豆渣后倒在做豆腐的匣子里,点上盐卤,加盖,用石板压紧、压实,火候掌握得非常好,做出来的豆腐特别好吃。我家拿去十来斤浸泡好的黄豆,磨成豆浆能做两板豆腐。

  快天亮了,豆腐也做好嘞。就在打开豆腐匣子前,我在豆腐坊里转悠一圈,找到小半瓶酱油。豆腐出匣,放在长桌上,我飞快地切上两块,与父亲一起醮酱油吃热豆腐,还让师傅也尝尝。此时我发现,父亲脸上有了笑容。可当我再去切一块时,他在我脑后勺拍了一下,瞪眼说道,不许再吃啦,要拿回家炸油豆腐,做豆腐包,过年吃的!

  我只好作罢,赶忙把豆腐装进两只竹篮里,挑起来,与父亲一起迎着初升的朝阳,轻松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三、杀年猪

  我家过年,记忆中杀过一次年猪。

  杀猪那天上午,我提满了浴缸水。父亲在场院上把两张条凳用麻绳绑在一起。准备就绪,就等杀猪关关来家杀猪嘞!杀猪关关是个小老头,也是村里唯一的屠宰手。他老人家嘴里叼着旱烟袋从家里出来,提着装杀猪刀、挺杖、挂钩、刮刨等器具的布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过生产队的打谷场,到了我家场院。父亲与他一起到猪圈里抓猪。

  猪似乎有灵性,不像往日那样见人进去就跑过来,准备吃食,而是躲在猪圈角落里不肯出来。他俩跨进圈里,挽起袖管进逼到角落,一人抓耳朵,一人抓后腿,猪呜呜地叫唤着,被他俩拖出猪圈。我窜过去抓尾巴,三人一齐用力,抬到绑好的条凳上侧躺着,头部伸出凳面。母亲端来半脸盆清盐水,放在长凳前的地面上。

  父亲把猪的两条后腿交错,用麻绳困绑结实,让我上去按压住。他又上前使劲抓住猪的两条前腿。杀猪关关瞪起双眼,侧转身来用左膝跪住猪头,左手捂住猪的嘴,朝右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利索地操起尖刀,对准猪的喉咙用力一捅,扑哧,一股鲜血喷射出来。母亲端起脸盆接住,一刹那,注满了一脸盆,还喷溅到地上。猪呜呜嚎叫了几声,屎尿排出体外,四肢使劲挺了一下,呼出一口粗气,抽搐,抖动,一会儿就不会动态了。

  紧接着,杀猪关关捞起猪的左后腿,弯腰用尖刀在猪足心扎了一个深深的口子,用长长的猪挺杖捅进去,使劲往猪皮里捅。挺杖头是圆球形的,捅在猪皮下毫无阻挡。他左捅右捅,捅开了几条气道才停手,直起腰来。他喘息未定,又与父亲一起把杀翻的猪抬到浴缸边。我烧浴缸水的时候,他点上一袋旱烟,过足了瘾,试试水温可以了,遂与我父亲动手把猪抬进浴缸浸泡。一会儿,他先捞起猪的左足,用嘴对着被捅开口子的足心,鼓起腮用劲吹气,把整头猪吹得全身鼓了起来,手掌拍在猪肚皮上,嘣嘣地响!然后,他用双手扯猪毛,再用刮刨刮,发出哧哧啦啦的响声,大片猪毛脱掉。半晌的功夫,一头毛茸茸的黑猪,变成了一头赤裸裸、白笃笃的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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