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班,去了趟浒关街,回来的时候抄了运河边的那条近路。路旁的居民区在拆迁,一座座东倒西歪的房子,一片片扭曲的墙壁和撒落片地的碎砖烂瓦。放眼望去,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恍惚我已跌落于某个远古时期。
沿着河堤的小路前行,冷清的夜晚不见什么人影,连草地虫鸣也隐隐约约听不清。目及对岸那条石板路,有三两人悠哉悠哉游荡,不时停下脚步东张西望。
我驻足疑惑,这里已经拆迁了,居民都搬走了,虽然河对面那是二期工程暂时还没拆,可沿河的门面房却早已没有人气,商家都陆续关门了,哪来的人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萌生了想过去看看的念头。心想,反正那条路也可以回家。犹豫当中,脚已不自主地向对面迈去。
穿过老旧的浒关桥,来到对岸的石板路上。沿河的路边,一排路灯年久失修,残留的几只耷拉着脑袋,吝啬地挤出昏黄的光芒,艰难地映在由远及近的道上,那一个个晃动的身影。有人,有亮,感觉一下子不再有先前那么冷清了。只是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跟平常的街道一样,除了路灯下那一排关了的卷帘门,几个无聊闲逛的人,也偶尔能听到从运河里传来过往船只的鸣笛,越显苍凉。我收回目光,并没有发现自己所期许的,也了却先前好奇,继续向前。
“大哥,来玩玩嘛”?冷不伶仃的不知从哪冒出个女人的声音。我愣了一下,停住脚步,眼睛横扫过去,墙拐处,一个女人缩在那里向我招手。“来嘛,包你满意”,女人开始发嗲,身子径直向我走来。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女人真实年龄,轮廓却在夜色中显得分明;一脸的粉涂得像白无常一样,那血红血红的唇印在那张白底上,显得特别刺眼,像传说中的女鬼一样。我没有搭理,转身便离开。“装正经,来这里的人不都是来玩的么”?身后传来那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那语气分明是抱怨没能做成这笔生意。
我没有回头,只顾着走路,明白了先前的路人为什么会东张西望了。便有意识地留意起来,眼角的余光刻意多停留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走了约二十几米远,在两座房子之间的巷子里,一个女孩倚在墙边玩手机。黑色丝袜配一件粉红棉袄,在寒风瑟瑟中美丽冻人。见有人,女孩收起了手机,直视着我:“哎!帅哥,来玩一下”?我依旧没有搭理,抬腿便走。女孩紧步追了上来,“价钱好说,包你刺激”。我一听,赶紧加快脚步,不敢和她搭讪,心想,这万一被她缠上就麻烦了。直到身后没有了声音,我才放慢了脚步。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路上的行人慢慢前行,大多悠闲得很,时不时有人停下脚步贼目鼠眼到处张望,还有的流里流气逗人搭讪。前方那盏灯杆下,一对男女在打情骂俏,完全不在意路人紧盯的目光,继续做着出格的动作。稍许,那女人猛地摸了一下男人的胯下,快步向一关着的卷帘门走去。弯腰,提门,继而一猫身钻了进去,那动作竟然娴熟得一气呵成。女人向外招手,男人跟了上去,在门口停下脚步,装作像无事人一样,左右张望,女人一把拉住他胳膊拽了进去,随之“呼啦”一声,卷帘门关上了。
我正看得起劲,“咻”的一长声,把我吓得一跳。迎面走来三个黄毛,十八九岁模样,染着黄发,头发理得直竖起来。也奇怪,那手指往嘴里那么一弄,竟能发出刺耳的哨声。那步调是一走两晃,颇有韵律。一路说一路笑,时不时的还插上几声口哨。一个黄毛操着方言在打电话,隐约听见什么“带上家伙,麻溜过来”。从身边经过时,我竟有些胆怵。
风,从河面上升起,卷着刚从水里掠上来的湿气,一股脑地扑过来,肆无忌惮地侵蚀着每一个过往的人。夜色,被一层灰蒙蒙的尘埃笼罩着,原本可以看得见的星星,也黯淡了。我望着这片肮脏的天空;那快速移动的云朵,不断的汇集,形成大片大片的乌云,上下翻滚,继而铺天盖地而来,好像随时都能把人吞噬。该下一场雨了,突然我心里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的确,是该下一场雨了。只有经过雨水的冲洗,才能还大地洁净,还天空蔚蓝。冬的气息在落叶中蔓延,这一季的沧桑,深深的印在心里,无比的惆怅。
拐过弯,到家门口的那条路了。宽阔的马路,高大的灯杆,橘黄色的灯光照耀着赶路回家的人。在我前方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在母亲的搀扶下练习轮滑,在一句句鼓励声中,孩子终于脱离了母亲的手,向前滑去。那一对滑轮上带着灯光,走起了一闪一闪的。孩子越滑越快,越来越远,那一闪一闪的“星星”逐渐融入了一排路灯的光带里。
两排路灯连绵数里,一路灯火通明,犹如星星点灯,引领着我们看清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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