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一种很普通的农具。不知道现在的农村用的是不是很多了?因为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古老的农具已经被现代化的先进器具代替了。可我觉得这些现代的器具却一定是很难叫人去怀念的,因为它们似乎很难给人留下一种深刻的记忆,反倒是那种古朴、简单的工具,会更加容易留下许多生活的痕迹。
我第一次认识镰刀是在16岁的时候,那是我到建设兵团的第一年。
我是夏末到那里的,就是宁夏回族自治区的银川郊外。我们来的时候到处是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色,广阔的原野上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这里是平原,古人就称宁夏是一马平川。一垅地是很长的,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宁夏是黄河沿岸唯一的受益地区,很早就有“黄河百害,为富一套”的说法,而这“一套”就是黄河的河套地区——宁夏川。宁夏人民自古已经懂得充分利用黄河给他们的恩惠,在平原上修筑人工渠道,将黄河水引来灌溉农田。黄河水含有大量上游的泥沙,这些泥沙含有很丰富的腐朽物质,而这些恰恰就是非常天然的有机肥料。于是,引黄灌水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宁夏人民很聪明,他们把主干渠修在贺兰山麓。那里的地势高,这样支渠和毛渠就可以自流灌溉了。而黄河自身河床高于地面,将黄河水引进干渠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当然,要扩大灌溉面积,这样的方法就有了局限。现代是在干渠入水口要加修扬水站的,然后再加高、加深干渠,增加容量,黄灌区的面积就增加了。
拉拉杂杂的先写了这样一大篇,就是为了说明宁夏土地是很肥沃的,开垦好的良田种植的农作物,因为水肥都很丰富,自然会生长的非常好。一般的麦子都生长的很茁壮,麦秆高度可以达到60——80公分,麦穗长度在12——20公分。
到了丰收时节,麦田一片金黄。金灿灿的麦穗在阳光下闪光,远远望去煞是好看,就像一块块用金丝编织的地毯。若是当风景看,真是很美的图画,可要是给你一把镰刀,让你去收割,那个滋味恐怕就没有这样诗情画意了。
开镰的第一天出工的时候,连长让我们大家都去工具室,每个人领回一把镰刀。镰刀头是比较好的钢打造的,把是当地最常见的柳木杆。常常是就地取材的,你可以自己跑进柳树林子,按照自己的习惯选择适合自己弯度的柳树杆,用斧子砍伐下来,再用砂纸磨光,就成了一支很称手的镰刀把。当然,这些是要你已经学会了基本的农活以后的事情。我们当时领回来的镰刀,是已经装好刀把的,但是,镰刀头却需要自己去磨。
连长和指导员,还有老兵们,会告诉我们:镰刀一定要磨好,要磨得非常锋利。每次用过以后,一定要仔细擦干净,不能让镰刀生锈,因为整个丰收季节,这把镰刀就是你最重要的武器。
磨镰刀是很讲究的细活,并不是把刀口磨磨光就可以了。镰刀的刀身大约有8公分宽度,刀背比较厚,刀锋就很薄了。刀锋就是需要经常磨的,而且是单面磨。磨得时候主要是磨靠外的一面,要把刀锋摸到非常锋利的程度,一点不夸张的用一个形容词“吹毛求疵”。只有这样的镰刀,才能让你可以轻松的割下一把把的麦子。在整个收获季节使用镰刀的时候,每天的一项重要准备工作就是麽镰刀。
一个有经验的收割手是不会去轻易用一把新镰刀的,因为那样的镰刀,任你磨的再好,还是会叫你的手打泡。于是,我们总是非常珍惜自己用惯的镰刀。在选择好一把新刀头以后,再很精心的去为它配好一个得心应手的镰刀把,再很细心的用砂纸打磨所有的部分。还要去伙房搞一块猪皮来,在刀把上细心打上一层油,然后才细心的去磨好刀锋。
我的那把镰刀是在开镰以后差不多有半个月了,才开始好用起来。在这半个月里,镰刀头当然是没有换过,可刀把却换了好几根。因为是新兵不会用力,割麦子的时候常常会砍到地上,甚至砍在大石头上,结果刀把就断了。这半个月来,镰刀把我的手掌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泡。一层迭着一层,一抓镰刀把,手掌疼的钻心。那时候,我真的想把它扔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拿起这把镰刀。可是,你就是手掌再疼,最多在手上包块纱布,或者手绢,还是要在明天出工的时候拿起这把镰刀。
把第5根柳树杆做的刀把,装进刀头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选择怎样弯度的树杆,才适合我的使用。然后,我学着老兵的法子,非常细心的修磨好刀把。这刀把被我打理的油光铮亮,泛着微微的暗黄色。握在上面没有丝毫的粗糙,不适的感觉,舒服极了。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那种感觉就好像握着一只姑娘细腻的小手。
镰刀头被我已经用出来了,而且因为已经学会了磨刀。刀锋便磨得十分到位,用眼睛看上去就是一条极细的线。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就是这把镰刀一直跟了我整整五年,直到镰刀头已经把蘸火的那部分钢全部磨光了,刀身的宽度已经不足5公分,这刀头再也磨不出来了,我还是舍不得把刀头换掉。那根镰刀把的颜色早已不是暗黄色,因为吸收了我五年的汗水和血水,柳木把已经是暗红的颜色。那种光洁度简直可以照出人影来!如果你拿起这把镰刀,一定不会相信,这把子只是一根柳树杆。会怀疑这镰刀把是不是红木的?
我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再没有给这把镰刀换头,而是很小心的收起来。有空的时候会拿出来来仔仔细细的擦一遍,让它始终是那样的铮明瓦亮,照得出人影来。
三年以后,我调离了,离开了生活了八年的宁夏川。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我知道从此以后,是不会再有机会干农活了,自然也不会在用这把镰刀,可我却还是带走了它。
这把镰刀是我从建设兵团带走的唯一物品。因为它的身上印证了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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