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和月亮优美散文

　　小雏菊总是缠着外婆给她讲月亮的故事。可外婆讲来讲去总是太阳公公月亮婆婆。她不高兴了，扎着一对蝴蝶结的头像货郎鼓似地摇晃，小嘴还一个劲地连吐不听不听不听。她期盼妈妈下班，一见妈妈就扑过去，沾着妈妈讲月亮的故事。

　　妈妈习惯地把月亮拟为月亮姐姐。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小雏菊学会了和妈妈抬杠，非说月亮不是姐姐，她的小脑袋瓜里偏偏认定月亮是个小哥哥。刚刚会满院子疯癫顽皮的小雏菊，就是喜欢月亮，特别迷恋月光。喜欢在月光下与影子捉迷藏，或是在月光背景里学做各种形态可爱的手影，还喜欢仰卧在草坪上与月亮呓语。

　　儿时的雏菊，总想捞起水中的月亮，去抓水中的星星，为此掉落灵湖好几回。灵湖好像很讨厌玩水的娃娃，每年夏天都会突然怒气冲天地吞噬玩水者。可也真是奇怪，灵湖对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小雏菊好像不生气，不但没吞噬这个不识水性的小丫头，竟还把她托浮在水面。邻居们都说雏菊命里有救星，是神灵给予她的造化，湖水鬼是不敢招惹的。小雏菊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纯真地说自己没见过神灵，每次掉入湖中只看到白灿灿亮闪闪的月亮，说自己掉在了月亮上，是月亮哥哥把她托出水面的。她可不管婶婶姨姨们逗笑，始终坚信月亮是位头戴星星冠帽，身披绿色大氅的小哥哥，并能教她懂得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会给她讲月球上的故事，还会带她去月球做客，去广寒宫看嫦娥姐姐和玉兔……可小雏菊就是没有办法知道月亮哥哥什么时候能像孙悟空那样，一眨眼就从天上降落在她的跟前。她常常去院墙外的灵湖边等，小手捧起一些湖水，想着哪天湖水像“水漫金山”一样地膨胀，膨胀到天际的时候，月亮哥哥一定会来看她的。不管他是乘着风儿来，还是驾着云朵来。

　　雏菊的命是很硬，硬得有点出奇，真是个命大的孩子。五岁的雏菊活脱像个洋囡囡，能歌善舞，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天使。一天，雏菊正在妈妈单位门口玩，突然有辆十轮卡军车捷速驶来，她本能地想躲，却滑倒在地，汽车朝她压来……粗心的司机忽听周围一片惊叫紧急刹车，雏菊的妈妈一看雏菊已在卡车底下，当即瘫软倒地；跳下驾驶室的司机看到如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直抖擞。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个布娃娃似的小妮子这回没命了，她却像只小泥猴似地从车底下钻了出来，竟然完好无损，眨着一双似会说话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惊呆的人群，稀奇古怪地笑着，不见其有丝毫恐惧。原来，大卡车底盘高，左右车轱辘距宽，她正好摔倒在左右车轮的中间，看着庞大的汽车在自己身上停下来，感到特别新奇……从此，街坊邻居的婆婆婶婶们对聪颖灵气、善良豁达、命大福大的小雏菊更是喜欢得了不得，送她一个好听又吉祥的昵称——九尾灵狐，意是她命大能逃过九次生死劫难，祝愿她能平平安安地成长。

　　雏菊长成了少女。少女的朦胧让她在月光里觉得自己是透明体，能和月光一起弹奏少女的心曲，能与月影一起翩翩旋转舞出少女的心事。雏菊确实与别的女孩子有所不同，特别是她的皮肤，细腻光洁如同景德镇的极品陶瓷，几乎能看得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以及里面微微流动的血液；那双透亮的眸子，一眨一动几乎都在滋长稀奇古怪的灵性；那张俊俏文静且灿烂四溢的笑脸，像永远不会西落的太阳，遮蔽了她时有滋生的不安分想象。

　　雏菊总是对妈妈说她喜欢月亮。妈妈在她的衣裙和书包上都绣了月亮，有弯弯的蓝蓝的眉月，有圆圆的黄黄的满月，妈妈嬉笑她是月亮囡囡。上学后，她在每本书每本作业簿的封面上都画了月亮，月亮成了她的标志。她画的那些月亮都是带笑的，涂上色彩，就像是会发光的笑月亮。听老师说，月亮属于一种卫星，本身并没有融光反应，所以月球本身无法发光，只会反射太阳的光线，才会被人们所见；而月球围绕地球运行时，因为位置的不同，与太阳的角度逐渐发生规则性变化，导致其有阴晴圆缺，所以说月亮发光是靠太阳返照在月亮上的。小雏菊歪着头，努着小嘴反驳：“不是的，不是的，月亮的光要比太阳的光好看呢，月光就是要比阳光好看嘛。”于是，她不服气地请来了《十万个为什么？》、《动脑筋爷爷》、《百科全书》等，她想找出月亮自己会发光的理论证据。一天，她终于在《智慧百答爷爷》那里找到了她想要的理论。《智慧百答爷爷》告诉她，说月亮靠太阳发光的说法，应该纠正，正确地说月亮是靠太阳发“可见光”的，若没有特别注明，也可以说月球仍会发光。因为根据黑体辐射原理，任何不是零k温度的物体，必然是会发光的，那是一种电磁波。月球上面的温度并不是零k，事实上在世界上也不存在温度为零k的物体，因此任何物体都是会发光的。只是差别于各种物体发“可见光”力度的强弱不同而已……

　　已经是小学生的雏菊，对月亮的认定始终不变。每当圆月悬挂之夜，她常常会凝思神往地盯着月亮，尤其是每年农历八月十五，也正是她生日那夜，总是匆匆忙忙地吞几口妈妈特地为她做的生日面，就独自跑到后院的假山上，静坐着等候月亮。她总在手心放上一颗菊花种子，她相信在月光的照映下种子就会结出花蕊，等花朵怒放了月亮哥哥就会来了。她有许许多多小姑娘的秘密想说给月亮哥哥听。

　　雏菊的脑袋空间很大，总是不停地滋生稀奇古怪的想法。10岁那年，她想变成燕子，飞得高高的，在最高的楼层上搭个燕巢，以为能离月亮近一点。可是，当她好不容易站到市中心最高的那层楼顶时，发现月亮还是那么遥远，她就放弃了做燕子的想法。她想还是变成风筝吧，可她又犹豫了，风筝只能随风飞舞，不能随自己定位定向的风筝能飞到月亮上吗？她迷茫地望着悬挂在天空中的月亮，问妈妈变成什么才能飞到月亮那里啊！妈妈笑她：“傻孩子，人是生活在地球上的，就像庄稼只能在地里生长，鱼儿只能在水里游一样。你是个女孩子，长大后要嫁人要做妈妈。不要瞎想飞啊飞的了。”

　　雏菊看看妈妈，很认真地想了一会，肯定地说：“妈妈，我不要嫁人，不要做妈妈，我要找月亮哥哥，天天和月亮哥哥说话，听月亮哥哥给我讲月球的故事。”

　　……

　　日复日，年复年，岁月的年轮在不停地滚动，雏菊一天天地在长大。女大十八变，本就是美人坯子的雏菊越发柔媚动人了，活脱一个能让小伙子们的回头率在百分之一百二十以上的妙龄姑娘。可她却不爱梳妆打扮，不爱穿红着绿，不爱和女伴们逛街串门攒嫁妆，还讨厌有小伙子开玩笑；她常常一身洁白，爱自个独坐静处遐想，想那些她很想知道却不知道的事件。邻居们说她是个有心智有思想的孩子，将来必成大事。可妈妈却说：“她能成什么大事啊！都二十好几了，她的同学早做妈妈了，她却不知道打扮，不晓得扎男朋友，整天不是捧着书，就是捧着花种，谁知她在瞎想什么。”雏菊不管妈妈怎么说，就是不怒不恼不气不急，也不解释，始终淡淡一笑。她知道自己并不像妈妈说的，她只是想弄清心里的那个谜团——儿时掉入灵湖时，朦朦胧胧地见过月亮哥哥，在她少女的梦境里也朦朦胧胧地见过月亮哥哥，可她长大了为什么就见不到了呢？

　　雏菊望着自己枕边那只透明的玻璃瓶，瓶里装有一颗颗菊花种子，那是她从6岁掉入灵湖那年起，每年中秋月夜后将手心上的花种攒积起来的……妈妈知道她的个性，凡是她要弄明白的事是绝不会不明不白地放弃的，就不再过问了，由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思索，去研磨，去向往。

　　其实，该怎么生活对于雏菊真是一件很累赘的事情。她不认为人们忙忙碌碌就是所谓的生活；她不认为哥嫂整天没完没了地为挣钱吵闹，隔壁李婶家千方百计想生第三胎等乱七八糟的事就是生活；没有灿烂闪烁没有故事沉淀的日子能算是生活吗？于是，她照旧我行我素，照旧做着少女的梦，梦中总与那个披着绿色披氅，头戴星星冠帽的月亮少年相约，并且一同飞翔在遥远的天际。那夜，当她与月亮少年傲翔天际的梦醒后，终于很现实地下了决心，过了24岁生日的那个圆月夜，不管能不能见到她想象中的月亮哥哥，都答应与那个等了她好些年的小伙结婚生子。她注意已定，就是有点想哭，但又说不清是为了让她等得如此辛苦的月亮哥哥，还是为了毫无怨言默默等她宠她的那小伙。

　　总之，这个八月十五对于雏菊极为特殊，她早早地开始准备了。她先是整理了这些年攒积着要说给月亮哥哥听的故事，再是把18颗菊花种子仔细地埋在花盆里，小心翼翼地浇上水，可以说是一滴一滴地浇的，使花盆里的花种似乎被细雨滋润了一遍。

　　终于等来了八月十五，那是一个迷人的月夜。雏菊站在闺阁窗前，举目眺望，高高的后山峰峦，月亮似乎站在顶峰上，透过云雾，忽明忽暗。“月亮哥哥，你总是那么和善，那么慈祥，在寂静的深夜里，那些浮躁愁闷的人，在你跟前都能心旷神怡；你的灵气能拂净山泉和湖水的杂质，可你能拂尽我心中多年的疑虑吗？”雏菊幽幽地对着月亮夜语。

　　夜深了，整条街道的人们都熟睡了。皎洁的月光下，雏菊轻手轻脚地在自家的院子里忙开了。她先把那些花盆轻轻地捧上一辆三轮车上，带着她们小心翼翼地来到灵湖边享受月光浴，自己出神地凝视着湖水里越来越圆的月亮，守着埋有18颗花种的花盆，等着它们能不能开出花来……秋天的湖风拂得雏菊有些凉意，但她没有放弃，静静地守着湖边的花盆，守着湖水中的月亮，守候着心中的月亮哥哥。

　　雏菊特安静，却难安逸。她知道，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心事。月亮知道，可他在天穹忙什么呢？在梦境里她答应过他，要和他并肩在雨后的竹林中漫步，选上一块适合种植竹子的地方种上大片的竹林，梦境里的事情与现实真的很远吗？月亮哥哥，你知道吗？今晚是与你最后的约会。我等你有十八个年轮了，十八个年轮就是十八颗心，挂在天空也应该是闪闪发光的。可是，你在哪里？你是刻意不来赴约吗？看看湖水里的月，看看影光里的花盆，雏菊的眼睛逐渐朦胧了，泪水溢出了眼眶，顺着眼角滑落在湖水里，也洒落在距她最近的花盆里。

　　陡然，天空的月光黯淡了，而花盆却闪烁出光华，一眨眼的功夫，开出了一朵朵鲜艳欲滴的菊花，奇怪的是菊花竟然有轻轻薄薄会飞的翅膀，轻盈地在她的身边飞旋。是菊花仙子吗？真是会唱歌会舞蹈的花精灵，她们拥簇在雏菊身边，争先恐后地向她报告月亮的信息，说他正在后山种植竹子，让她们来带雏菊去呢。

　　雏菊为难了，自己没有翅膀怎么飞啊。花精灵们笑了，有我们啊！她们紧紧地围着雏菊，18对小翅膀很快编织成一对大翅膀，轻轻地把她一托，真的飞了起来。飞啊飞，飞过了灵湖，飞过了树影，朝着后山有竹林的方向飞去……

　　天色渐渐亮了，前来灵湖畔晨练的街坊婶婶奶奶们，看到这个美丽如斯的姑娘竟然抱着花盆靠在灵湖畔的石椅背酣睡，好看的嘴角上还挂着恬静的微笑，像一幅晨光中的油画。大家怕她受凉，想叫醒她，可又舍不得去破坏这幅美画。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在灵湖畔睡着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抱着的花盆里种着她18年来积攒的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