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城市绿化带栽植的是栀子花。我的家乡,那个小城就是。一横一竖两条河,——仙下河、汪洲渠将小城分隔。却隔而不隔,有桥呀。
沿汪洲渠向南种有很多小叶开小花的栀子花。初夏在傍晚沿河散步,看着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的花骨朵,兴奋地说,这片明天能摘,那片后天可以摘。当然啦,不会真的去摘。想要栀子花呀就去菜场买了。五毛钱一把。马路边的花坛里也有种,当初是哪个有心人把家常院落里的栀子花纳入城市绿化呢,想来给很多人带来过欣喜。辨别家乡的气息,栀子花是其一。
有哪种花可以坦然不约而同的戴在头上?非栀子花莫属。上学时,起床后乖乖站着让妈妈梳好头发,再扎上一朵栀子花。不会不好意思,学校里头戴栀子花的女生就跟树上开的花一样多。再大点就别在领口。人们喜欢它的香,喜欢它的白。
逢到栀子花开,记忆偶尔闪回到许多年前,还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班主任提一篮栀子花进教室,放讲台边。心里不住惊叹,又多又香又大!中午放学时,班主任冲我一招手,丫头,给,提回去。班主任是远房亲戚。抑制满心的欢喜,怕一忘形就失去了。提着一篮花快步往家走,像是急于跟妈妈分享一个秘密,连阳光都是软软的金色。高中时,吃食堂,饭票都是半斤。用家人的话说,那个时候我的饭量比猫吃的还少。不想浪费粮食,起先是分给班里的同学。后来瞧见食堂旁有间小屋,住着一个捡拾垃圾的老人,打好了饭走过去怯怯地说,饭太多还没吃是干净的想分她一半。老人笑眯眯的拿过碗,等分好饭,随手送我几朵栀子花。此后,都是两人相互笑笑,分饭,送栀子花。老人送的那些栀子花都被我插在洗干净的罐头瓶里,满室生香。
青春期的懵懂里,收到某个男孩翻墙攀折的栀子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了是栀子花的缘故,捂在心里没说的话,不是责怪翻墙的不妥当,而是觉得攀折的花枝太长,不忍。
某次在菜场里看见卖栀子,看着看着就自个笑了。想起少年时读到“芭蕉叶大栀子肥”。若是前一夜下过小雨,翌日,花开得大。芭蕉的叶大是一眼就瞧得出的形,栀子花的肥是感知的意态。肥得那般招人喜欢,大朵恣意绽放,洁白丰腴,花香清芬。人人都爱栀子花的又香又白,摘来插在清水瓶里,清香弥漫,花期里带来的花香愉悦过众多忙碌的人。即使寒霜风雨,栀子花树却是老绿不凋,含蓄朴素里若是没蕴涵坚韧,哪里会在来年抽新叶,打苞开花?那股子劲持续到近夏天,满树大朵大朵开得生机蓬勃。季节更迭,蓄积、开花,往返循复,植物自有它隐秘的路径。
花盆里的栀子花已经有花骨朵了。再过些时,家乡各个菜场门口又会是卖花人和买花人的热闹了。这热闹多好呀……哦,还有马路边的花坛里,汪洲渠的绿化带里,那些栀子花还是在年复一年的如约而开么?若是开花了,不要去摘,菜场就有卖,又多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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