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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时光的山野的散文(2)

散文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二、触摸

  触摸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亲切,纯真。

  我们一直有一种误解,起码我是这样认为过,触摸是属于黑暗中的,像盲人摸象、瞎子摸骨看命。却不知,阳光下更需要触摸,才更有真实感、通透感,思维或思想才会温暖厚重起来。

  站在辽阔的乡间田野,我舒伸长臂,尽情地触摸着,感受着,踏实得不仅仅是脚下,连灵魂都充满了气,飘起来,气球一样摩挲天空,摩擦着风。此时,我就想,空气便是大地的触手,升腾着,流淌着,不停地触摸浩瀚的天空;雨便是天空的触须,游丝如线,在蔚蓝高远的天边,摇控着,通过颤动的触须,触摸着大地的肌体。而风起云涌,风的触手,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到,随意地触摸着天空大地、天地间的万物。这情景很宏大,也很壮观,在触摸中用天地独有的语言,交流着彼此的感受和最深情的问候,甚至有许多我们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的秘密。天地感应,风雷相荡,山泽互通,息息相关,是古老的思想,太过遥远,大概发端于神话时代,于是,我们便有了许多误解,将这最伟大的触摸看作最幼稚的神话了。

  想当然是人类的通病,在自制的桎梏里裹足不前,徘徊着,还自以为是。远不如真正的触摸,离实际更近。

  这样说,似乎很虚玄,亦如古老的中医好脉,又叫捉脉,说白了就是捉摸,手指触摸着手腕,感觉腕里的血脉,从解解剖学意义上视为虚无的脉象,判断出真实存在的五肝六脏的病灶,其触摸的医疗医理,千百年里,很难使人信服,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像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

  然而,在乡村,我却看到许多有趣的触摸,很真实,也发人深省,虽然这触摸,在乡人的眼里,司空见惯,最平常不过。村中的水坑,生长着一种水螅,在黑暗的水里,甚至淤泥中,全靠唇边的细丝,手指一样的细丝,来感觉,来捕食,这叫触手的东西,相当灵敏。常常我们的脚板刚踏住淤泥,水螅就感觉到了,穿透肌肤,准确地钉进血管里,吸食我们的鲜血,其麻利娴熟程度,远远胜于最优秀的高护。就是在田野,许多飞窜的昆虫,腹眼并不起多大作用,主要靠头上的丝状物,叫触须的来感知外来的物事,在触摸中生存的。这些微小的动物,却有着最原始的本能和本领,保留了最原始的器官,一直靠最原始的触摸生存着,触须、触手,具有比人类的手脚更单纯的作用,愈加灵敏,应用自如。像蚂蚱、扁担、秋铃,还有一种叫天狗的,全靠触摸生活,眼睛干大不亮。

  其实,乡村的人们,更喜欢、更相信触摸的真实。人们不大相信衣冠楚楚戴眼镜者的夸夸其谈,听着,将信将疑,最后一个问句“是吗”,全否定了;却分外相信一个拖拖塌塌瞎子的摸骨,福贵贫贱前程,尽在一摸之中,甚至摸得见祖宗八辈的骨头码,是贵,是贱,所谓摸了妈妈的脚后跟,知道女儿的八二福。这触摸,让乡人几代人痴迷不已。老年人们尤其喜欢触摸,没事时,走走站站,手里来回触摸了个核桃,日久年深,黄色的核桃变得血红,闪着深红的血光,很有灵性。杏木手杖,拄的多年,柄头触摸的溜光可鉴,蕴涵了岁月的灵气,舍不得扔掉,若换根新的,连路都找不到了,心里疙疙瘩瘩,总感到不踏实。见到多年离家在外回来的儿孙,看不够,就唤到身边,伸出粗糙如树皮一样的老手,在孩子脸上身上,一遍遍地触摸着,才感到真实,温暖,一种从未有过,或者说久违的幸福感,便在双方身上流淌起来。

  以前,看到我爷爷捧起田地的泥土,来回触摸,或站在院外屋后,伸手触摸由绿变黄的苍苔,像触摸婴儿的肌肤,我并不理解这种情感,以为很可笑。直到有一天,外出求学,将要离开,或许永远离开故乡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才凝重起来,原本熟悉的一切,忽儿陌生起来,遥远起来,似乎飘离了身边,虽然依旧伸手可触。我久久地流连在碾房、耳窑、场面,甚至从小玩土的崖头边,凝视着,终于伸出手,有种不伸手触摸无以表达情感的冲动,摸着滑腻的崖头油土,摸着墙壁上柔软的苔鲜,甚至摸着斑斑剥剥的街门,门口溜光的大青石,不禁怆然泪下,今日一别,何时再相见?

  这触摸是发自内心的指令,一切是在潮润的心情下完成的,空荡荡的心扉,忽儿堵满故乡的物事,树木,石头,甚至浮光掠影。在瞬间的触摸里,十几年里并不在意的物事,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鲜活起来,永久地储藏在记忆深处,随时呼之欲出。从那一刻起,我懂得了真正的触摸,虽然还上升不到我爷爷那个层面。临别的那一刻,我伸出手,触摸着老奶奶榆树皮般的老手,她笑了,眼角禽满泪花。

  走进城市,有些玄晕,天地为之一新,楼宇鳞次栉比,却感到无处触摸。伸出的手,又茫然地缩回,不知摸向哪里,似乎一切都不属于自己,那怕在触摸的片刻,也不属于。冰冷的物体,很近也很远,毫无感觉。不像在乡村,任你随意触摸,一草一木,也是那么亲切。秋风吹来,随便伸手,摸住麦穗,掐下来,揉一揉,拿在眼前一吹,麦芒飘去,剩下饱满的麦粒,放进嘴里嚼着,一股清新的麦香包围着你,连你也成了麦粒。然而,站在城市宽敞的马路上,依然感到很窄逼,很拥挤,人流如织,车流如织,仰望,低头,什么都摸不见,拦不住,空荡荡,轻飘飘的,像广场上的风筝,飞的再高,似乎离天穹也很远。

  站在乡村的土地上,蓝天,大地,舒伸长臂,似乎一切都摸得见,垂手可得。甚至通过手脚的触摸,能真切地感觉到云彩的飘逸,感觉到大地深处的律动。我曾经不止一次,冲出人造的围城,放飞自我,放飞灵魂,来到空旷的野地,随意走近一座古老的村庄,触摸着粘满泥土的石头墙,触摸着墙缝间潮润的苍苔,到官井边,坐在光溜的井台上,背靠轳辘竖杆,抱着巴斗,或握住半个葫芦瓢,咕嘟咕嘟地喝一气井拔凉水,顿时心清气爽,浮躁尽去。有时一个人跑上荒凉的火山丘,坐在烧得蓝色或禇红的浮石块上,静静地触摸轻飘飘、凉莹莹的火山丘,感受几万年,甚至几百万年前喷发时的炽热。有时,离地底仿佛很近,似乎感觉到了炽烈奔突的岩浆,滚水一样在血管里奔流,热血沸腾。

  我感到,美的东西,光凝望是不够的,必须触摸,像苍茫的天空辽阔的大地,虽然我们无法伸手触摸到,但却可以用目光触摸,用深情而深邃的目光,甚至用灵魂触摸。这些东西,尽管触摸不到,但在触摸的意念里,却很近,很近。有一年,华严寺展出千年契丹女尸,随展的有一把陪葬女尸的玉刀,摆放在透明的展柜里,我久久地凝伫着,无法用手,却用意识触摸着那晶莹通透翠绿欲滴的玉刀。思绪忽儿遥远起来,仿佛回归到那个消逝了的契丹时代,听到复活了的女尸银铃般的笑声,感觉到了玉刀温润的锋利,吹毛立断。那种触摸,真是无以言传,却终身受益。

  此时,我才理解了古中医的号脉,以及虚玄的脉诀,那是一种最纯真的触摸,在触摸中感觉着一种生命的律动。也许,世上没有触摸不到的东西,包括灵魂,倘若用灵魂触摸的话,世界无遮无拦,一样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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