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女们的精心护理下,在二妈垂死的挣扎里,在父母的多次看望中,在她经过多半年的苦熬后,终没能看到转机而撒手人寰。那是第二年的深秋,芬芳的菊花扎满了路畔,殷实的果实缀满了枝头,天地一片灰暗,夹杂着冷的风把没有分量的枯叶刮得满天飞舞,时有时无地哗哗声,想极力打破这寂寒,留一丝含热的喧嚣。可是不管田野里的秋花、秋实多么的丰盛,不管飘落的枯叶怎么舞动,都挡不住人们心底和眼前胀满的秋残、秋伤和秋凉。灰暗厚重的空间使人窒息,低沉嘶哑的哭声搬来一堆堆伤痕,那一座座矗起的坟茔,那一个个硬结的土丘,都召告着下面居住着的我的父老乡亲,他们是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叔叔婶婶,今天又是我的二婶。
黄土地就是这般厚道,这般豁达、仁慈、满含情怀的养育他们,接纳他们,归根他们。
那天早晨送葬的人很多,最前面的大哥和孝子们牵着长长的白链。看得出他已经连哭都不能够,更长更浓更结实的胡须,扎满了大哥下巴的两旁,一顶旧旧的黑毡帽不协调地扣在他的头顶,帽檐下裸露的白发根根在风里抖动。他的一双儿女哭得死去活来,趴在二妈的棺背上就是不肯离去。唢呐声声,秋鸟啼鸣,我们紧跟其后的送二妈最后一程。本来高大,瘦骨、小脚的二妈,岁月已经将她穿蚀涮剥得像没了重量的尘埃,没有丝毫期望和眷恋,逼着我们陷进好端端就降起了大雨的泥泞里,脚步打滑地向墓地跑去。
一拍黄土,一具孤丘、一座坟冢葬完了二妈一生的所有。
入殓时,雨夹着风更怪异的斜射而下,似刀子般的凌厉和狂虐,像是二妈怒怨的斥责?二妈不公的申诉?又像是二妈承受不起的呻吟?二妈尽其最后的祈求?总之不能令人接受的生冷,毫不客气地刺在我们的脸上、身上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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