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奢侈,却无罪。
“华辞职了。”四字短句的脱口而出,震惊了满屋子的人。
“为什么?”月儿眼前闪过那双灼灼的眼睛。
“病辞。”
月的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次的见面,他是个组织者。几个家庭,一辆车,丢卸掉数月的辛劳,相约奔向海边。地点是他挑的,联想后来听说过的为了得病的妻子开心,经常做过的一些野餐、郊游、夜游之类的事儿,月儿不由莞尔,也是个性情之人。
团队中,月儿的宝宝最小,尚在襁褓,所以安排在最前面的座位。数小时的奔波,孩子以哭闹来告知她的舟马劳顿,玩具、美食都无法缓解,只有妈妈的故事才能平复。看见窗外丰满、焦黄的麦穗,月儿缓缓道来:
“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芒种时节,麦子又要收获了。外公外婆沿着麦垄,左手抓麦秸,右手持镰刀,贴着地面,从根部离段。抓一把,割一把,放一把。全部割完后,逐个捆成困,挑回家。妈妈的任务是割麦穗头,镰刀把朝下用脚踩实固定,刀刃向里、直竖。
不知是宝宝沉迷故事情节,还是留恋妈妈的声音,稍一停顿,便会哭闹。月儿赶忙继续:
拿起一把麦子,麦穗朝下,放在左手臂弯拥揽,右手大把固定,同时用力抓起离开地面,再迅速地松开,轻轻地着地,同时捡出掺杂在里面的麦蒿、喇叭花等杂草,有节奏的三五下,就像仪仗兵一样整整齐齐。以麦穗为头,左手抓住颈部,右手持小铁耙梳理掉麦秆上的叶子。麦子瞬息变得干净、高贵,犹如百合花亭亭玉立。一手握麦穗,一手握麦秸,中间用竖着的镰刀离断,麦穗扔到卖场中间,麦秸放在后边成捆堆放,晒干后盖房子用。
月儿边说边低头观察宝宝,每每看到宝宝的专注,不由莞尔儿。
然后是拉碌碡碾麦穗,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妈妈和爷爷一前一后,头戴草帽,肩搭毛巾,用绳子拉着碌碡,一圈又一圈……
知道吗?宝宝。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用麦子捆麦子、用麦秸捆麦秸,拿俩把儿,头对头拧个十字花。取之于物,用之于物,既结实,又好看,还减少劳动量。
然后是……
月儿脑子略一短路,稍一停顿。
“扬麦子。”身后传来低醇的男中音。
暮回首,原来华坐在身后,一直在倾听,黑黑的瞳眸深不见底。
是了,扬麦子也是技术活。轻嗅到风的气息,爷爷便拿着木锨来到麦场中间,轻扬试风,看风力、定风向,风大了起来,爷爷站在上风口,用力的将满满的一木锨麦子呈扇形扬向天空,麦糠飘向下游,麦子优美地画个弧线,洒落在爷爷的脚下……
第二次相见,是在一个楼梯的转角。丈夫在前,月儿在后,听见有人和丈夫打招呼,月儿抬起了头,一双灼灼的目光定定直射月儿的眼底,一始而终。月儿有几分迷茫,只是礼貌着微笑。
后来,关于华的故事,月儿听说的越来越多。
工作出类拔萃、善美食、喜书画……
再后来,月儿举家北迁。那深深的凝眸被岁月淹没在内心底处,偶尔在心头浮现。
再后来,就是现在,听说华辞职的事情后,那双眼睛在脑海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婚姻中谁不讲理谁占上风”,社会也尽如此吧。
“可爱、高贵、魅力之类往往构不成社会号召力,也构不成自我护卫力,真正厉害的是邪恶、低贱、粗暴,它们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无敌。”儒雅、宽厚、性情的他放下了苦苦奋斗了几十年的政治浮沉,怕是经历过万千风雨之后,真正感悟到了余秋雨写下这段话时的无奈和痛心,彻底地想放下吧。
念,是一种专注的心所。百转千回痴念,故人遗梦眷念,日月同辉心念。于他,只是偶尔的闪念。
遥祝,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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