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一大,就怕听到学生吵闹,就怕看到学生打打嘈嘈,哪怕是在他们正当的休息时间内。遇上这样的情形,就像受了侮辱似的,总不免恼火,甚至发怒,显得不可理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班主任老师的一种职业病。
或许,就初衷而言,是望“生”成龙心切,恨铁不成钢。潜意识里的逻辑是这样的:有时间吵闹、打嘈,为什么不把时间花在学习上。一分汗水一分成绩嘛。竟然就忘了,他们虽然是初中生,其实还是孩子,是人。忘了自己也是从孩子长大的。忘了玩,是孩子的天性和权利。
为什么人总是那么健忘呢?想起来,自己做孩子也不过就是昨天的事。因为贪玩,骂没少挨过,打没少挨过,委屈没少受过……
记得那正是一个极度混乱的年代,我虽说上了初中,其实无书可读,坐在教室里的时间很少。上学不是支农,就是勤工俭学。那时,没有寄宿制,都是跑读。学校离家有十几华里,全是山路。上学,要翻过一座山梁,先下一面长长的坡,再爬一面长长的坡,然后再下一面坡。早上九点左右上学,下午五点左右放学。一天很多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农忙时节,就整班整班的开到生产队,做农活。学校还有自己的农场,是在一条小溪的两面较为平缓的山坡上,由我们学生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梯田,种红苕、洋芋、玉米等适合旱田的作物。
我那时和许多同龄的孩子一样,爱玩,好奇心大,模仿能力特强。看到别的小孩子有个什么好玩具,或者有个什么好的玩法,就会想方设法做类似的玩具玩,不知疲倦,不眠不休。
有一段时间,我们孩子中流行玩车,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时之间并疯魔开来。那种车,都是自己做的。一块长方形木板上,三个滚子,一个控制方向的东西,就凑合成了一辆我们的车。滚子,也就是车轮,通常都是用老棕树的干做的。棕树的干不仅圆得规则,而且木质酥松,容易钻孔。这种车子,一般是前面安两个滚子,后面置一个,和现在的三轮机动车模式刚好相反。好处是,稳定性可靠。做车时,先将两个滚子穿在一根横轴的两端,在横轴中间固定一根竖轴,从木板挖的孔中穿出来,再在竖轴的顶端固定一根横轴,使之成为一个“工”字形。车子行驶的方向,转弯,就全靠这个“工”字部分控制。后面那个滚子,一般是嵌在木板的后端。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易事。缺少必要的工具,全靠一把柴刀砍或削。父亲讨厌我玩,对于玩,他一概地斥之为“不务正业”。至于什么是我的`“正业”,他没有说,我也不敢问。所以我只能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做我的车。最困难的是要在木板上挖洞,因为没有凿子。后来,我情急生智,就把火钳烧红后在木板上烙。木板烙穿后,就用刀子修。我梦寐以求的车子,终于在某一天,下线了,那种快乐简直无法言说。
逞父亲不在家,我搬出我的车子,扛在肩上,趾高气扬地来到一段坡路上。嘴里模仿汽笛的鸣声,驾着车风驰电掣地向坡下驶去。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人随着车子颠簸着,滑动着,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事到底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他勃然大怒,几斧头就把我的心血毁于一旦。他仍不解恨,把它们全部给塞进了灶洞。还揪着我狠揍了一顿。我委屈、愤怒、伤心、痛苦……
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公平地说,我不是一位好孩子,父亲不是一位好父亲。所以,长大后,很长时间,我心里都积郁着对他的怨恨,一直都和他不大亲近。
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做了父亲。孩子是个女孩,所以不像男孩子那样淘。我总是竭尽所能希望给她一个充实而美好的童年,不让她“吃二茬苦,受二遍罪”。我常陪着她,教她玩,和她一起玩。可惜,时代不同了,孩子一上学,就陷在了书山题海中,不能自拔。也是在陪孩子长大的过程中,我理解了父亲,原谅了他的专制、粗暴和蛮横。其实,做父母的,对孩子无论是采用什么样的教育方式,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希望孩子长大后有用。虎毒不食子,何况人呢?
这几年来,或许是工作的压力大的原因,我越来越感到对学生容易失去耐性,具体的说,就是看不得他们玩,总是千方百计地阻挠他们各种方式的玩,甚至不惜使用暴力。我感到我正在重复走父亲教育我的那条路。我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忘了自己做孩子时遭受过的被鲁迅称为“精神虐杀”的一幕幕,忘了那刻骨的恨……
好了伤疤忘了痛,这莫非是人性普遍的弱点?做老师的,做家长的,真应该多想想自己做孩子时的经历,多站在孩子的立场看问题。或许,就能最大限度地弥补我们教育中的普遍的人性的缺失。
学习当然重要,但人生的快乐更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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